2018年11月29日,凌晨3點18分。
一封網絡書,出現在知名漫畫家“小羽”的微博首頁。
凌晨3點21分。
江州市濱江路派出所,接到第一通報警電話。
凌晨4點46分。
微博詞條#漫畫家小羽自殺#,頂著“”字,沖上熱搜榜第一。
—
江州市刑警大隊,今夜難得安靜。
震驚全市的出租車后備箱藏尸案功告破,燈火通明了快一個月的12樓,只剩幾盞零星的燈。
1209辦公室。
淡黃的臺燈燈把桌上那份展開的泛黃案卷照得字字清晰,手握案卷的人,在臺燈的暈之外,模糊的廓融在昏暗中。
夾在男人兩指間的煙,燃著紅的小火團,忽明忽暗,像是黑暗中的的兇之眼。
“四二一”案過去十二年了,至今仍懸。
被害人周嘉,時任江州刑警大隊南灣支隊隊長,被掏空臟,渾潑滿紅油漆,用三木榫釘在廢棄神病院的一面墻上,死狀極其慘烈。
這個案子轟全國,專案組調查了周嘉從警以來負責的上千個案子,排查上萬人。
可三年過去,專案組解散,兇手依然逍遙法外。
盡管“四二一”案每年都會出現在重難點工作中,但很多人心里都清楚,時間過去得越久,要想抓到真兇,找到真相的幾率就越小。
但林澈,從來沒放棄。
桌子的一角,放著一張有些年頭的合照。
照片上,一個著橄欖綠警服的男人,抱著一個小男孩。小男孩抿著沖鏡頭敬禮,逗得男人仰頭大笑,兩人后的木牌子上,用黑漆寫著江州市公安局。
而這張笑臉卻出現在案卷的下一頁,躺在冷庫板上,泛著白霜。
周嘉,是林澈的舅舅。
林澈做警察的初心,就是破了“四二一”案,抓到兇手,讓舅舅瞑目。
林澈的辦公室里有一個柜子,里面塞滿了他這麼多年來,整理收集的關于“四二一”案的各種資料,是手寫的本子,就有二十多本。
每當手上有新案子破了,林澈都會把“四二一”案的卷宗翻出來,想從那些已經倒背如流的字句中,發現新的思路和突破點,這是他多年來的習慣。
突兀的鈴聲打斷了林澈的思緒。
林澈看了一眼桌上的電子鐘,不知不覺已經早上七點多了。
“樂樂,今天怎麼起這麼早?”因為熬夜,林澈的聲音有點嘶啞。
“表哥,你認識濱江路派出所的人嗎?”
“怎麼了?”
“小羽自殺了!我給打電話沒人接,我看網上說住在濱江路,警察趕過去了,你幫我問問到底怎麼回事,小羽沒事吧?”
林澈皺了皺眉,他對這個小羽有點印象。
自家表弟很喜歡小羽的漫畫,熬夜看漫畫不說,還逃課去參加簽售,搞得舅媽對這個小羽多有點不滿。
“人家有事沒事關你什麼事?趕洗臉去,一會又沒時間吃早飯,又遲到!”
電話被宋瑩拿走,“喂,小澈,是我。”
“舅媽。”
“你別理那臭小子,書不好好讀,天抱著個漫畫,簡直不像話!”
林澈笑著了眉心,拉開了窗簾,站在窗邊活了一下肩膀。
窗外,沐浴著朝的城市,干凈又明亮。
警察局旁邊的巷子里,賣煎餅的大叔已經出攤了,穿著橘制服的環衛工正在清掃街道,中年人蹬著拉滿菜的三車往菜市場趕,躲在繁樹枝里的鳥兒聲清脆愉快,吃得胖嘟嘟的流浪貓被晨跑的人嚇得鉆進樹叢里……
這城市平凡的每一天,都是林澈他們堅守的意義。
“男孩子青春期,多是有點叛逆的,舅媽你也不能老像樂樂小時候那樣管著他。”
“我知道,可不管不行啊,這小子剛剛居然說今天不去上學了,要去找那個小羽,這不是要把我氣死嗎?”
宋瑩一邊說,一邊拿著手機走進廚房,練地準備早餐。
“還有那個小羽,活得好好的,干嘛自殺?知道多人想活活不了嗎!這麼不惜命!就算要自殺,安安靜靜找個沒人的地方不行嗎,偏偏要在微博上發什麼網絡書,鬧得人盡皆知!”
“網絡書?”
宋瑩一邊說,一邊單手打了兩個蛋,開了火準備煎蛋餅,聲音有點不滿,“是啊,我看那書下面,有幾十萬的回復呢!這怎麼說也是個公眾人,書這東西,赤地發到網上,大人看到都不舒服,更何況是小孩子,影響多不好!你說萬一引起模仿型自殺怎麼辦?”
想起之前江州一家工廠工人“十連跳”自殺的案子,就是典型的模仿型自殺,林澈擔心起來,“舅媽,那樂樂沒事吧?”
“應該沒事。對了小澈,你有空多幫我說說樂樂,這上了初中,學習上可不能馬虎了,落下一點課程那就難追了,一門課扯后,好的高中他就別想了!”
“知道了舅媽,正好我今天有空,我去接他去上學吧。”
“那真是太好了,現在就你的話,那臭小子還聽兩句,早點就別買了啊,來家里吃。”
說著,宋瑩又往碗里磕了兩個蛋。
掛了電話,林澈把卷宗鎖進保險柜,去局里的值班宿舍洗漱一下,開車去了市公安局家屬樓。
一路上,林澈的手機屏幕不斷亮起,今早的新聞推送格外頻繁。
原本,這只是一個普通的早晨,可因為這封在微博上掀起波浪的書,網絡上開始了鋪天蓋地的討論——
有人冒充醫院護士,說昨晚急癥室接了個割腕自殺的人,就是小羽;
有人自稱同小區的業主,說警車來了七八輛;
有人在惋惜;
有人在指責這個小羽博眼球賺流量;
有站出來的“閨”曬出聊天記錄,把小羽遭遇潛規則的事說得有鼻子有眼;
還有些自以為正義的網友,四發著人出來的地址,鼓勵附近的人上門查看……
如同嗅覺異常靈敏的惡狗,從凌晨書發布到現在,不過幾小時的時間,一篇篇真真假假的推文,圖文并茂,在社上瘋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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