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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宦》 第165章

傅雙林雙眼半睜看了皇上一眼,又閉了眼睛,蹙著眉頭道:「我酒喝多了些,別理我,讓我歇一會兒便好。」

薇輕掩,顯然很是為他在皇上面前唐突無禮而擔心。

皇上果然皺了眉頭,卻是手去扶他:「你前些日子還嚷疼,藥也沒好好吃,如今又在這涼石頭上躺著,怎麼得了,王藻也是混帳,怎麼就灌醉了你?誰今天跟著你出來的?敬忠還是慎事,怎麼人也不見?」說完已是將傅雙林有些強的從石頭上扶了起來,靠在自己肩上,傅雙林被他這一移,彷彿十分難,一直皺著眉頭閉著眼睛道:「去給我倒茶了……你別管我……」,忽然臉一青,哇的一聲,居然吐在了皇上的袍子上!

這下連楚槿都皺了眉頭,要知道即便是為太子的他,這樣的污穢之在自己面前也不曾出現過……宮裡的淨桶裡,放著的是極好極細的香灰,污便再也不會見到。

然而自己一貫儀態端整雍容尊貴的父皇,卻毫沒有在意自己袍袖子上的污,反而手拿了帕子一不茍替傅雙林,又去按他的口:「你到底喝了多?茶水怎麼還不來?」口氣已有些不耐煩。

這時之前的小侍已端了個小茶托過來,看到楚昭在,魂飛九天,急急忙忙跪下行禮,楚昭皺了眉頭道:「拿個茶水也這麼久。」手直接從茶托上接過那茶水,自己卻是先嚐了一口,說道:「太濃了些,怕是晚上要睡不好了。」有些嫌棄地遞到傅雙林邊,餵他喝茶,傅雙林微微睜了眼睛,居然也安之若泰地就著楚昭的手,吃盡了那茶,似乎才好了些,皺著眉頭道:「服髒了,讓敬忠給你收拾下,去王大人給你備下熱水收拾下。」並無一誠惶誠恐之態,彷彿自己不是吐在這天下至尊之人的袍上,犯下的不是那欺君之罪一般。

楚昭也全不在乎地看著敬忠過來替他服,只是將傅雙林給他讓他扶著,自己起將外袍了將那些腌臢東西捲了扔給敬忠,僅穿了裡頭的月白袍,這時王藻已趕了進來,看到楚昭先行禮,楚昭擺手道:「不必多禮,朕進出慣了就沒讓他們先通報,誰想到你就可勁把朕的人灌醉了——找間乾淨的房間讓他歇一歇,等過了這勁頭我們再回宮,你繼續請你的客,一會兒朕出去看看。」

王藻忙看了眼這邊道:「這裡是從前娘娘住過的院子,時時收拾著讓陛下歇息的,就去書房歇息歇息吧?」

楚昭道:「行吧。」

王藻又道:「今兒太子殿下也來了的,要請他過來給您請安嗎?」

楚昭道:「罷了,讓他鬆快鬆快吧,說朕來了又讓他拘束了,也順便讓他見見你家三娘,朕看那孩子不錯,若是壽哥兒和,朕將來給找門好親事。」

王藻臉一紅道:「陛下聖恩,薇還小呢。」

楚昭道:「雖然小,品格難得,有母后從前那一種難得的豁達自在,只是宮怕倒拘了,所以朕又想讓壽哥兒娶,又有點捨不得糟蹋了這質良材,端的看他們的緣分罷了。」

楚槿轉頭看了王薇一眼,看到滿臉通紅,本不敢看他。轉頭看楚昭卻忽然低頭手,直接將傅雙林抱了起來,大步往房走來,楚槿這一驚不小,若是之前沒聽到那婚姻之語,尚可以落落大方出去見禮,如今他和王薇都在房,這時和楚昭、王藻對上,那可著實有些尷尬了,只看到王了手拉扯他的袖示意,楚槿一時急,也想不了太多,直接跟著往書室裡頭一轉,原來多寶閣後又有一個小房間,裡頭滿滿碼了書卷,甲骨文拓片等

楚槿一進去就後悔了,然而這時候外頭楚昭已抱著傅雙林進了房,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然後聽到是漱口的聲音,王藻道:「臣讓人去送熱水過來給傅公公。」過了一會兒果然有人送了熱水進來,然後是楚昭吩咐王藻出去待客,其他人退下的聲音。

從格子裡的隙看出去,楚槿看到屋裡只剩下了父皇和傅雙林兩個人,那小侍居然是在門口守著並不進來伺候。

而傅雙林躺在橫榻上,父皇正替他解著袍子,手裡拿了熱手巾在替他脖子,一邊低聲道:「還難嗎?要不在這邊歇一晚上再回宮?」

傅雙林本來閉著眼睛,楚槿還疑心他已睡著,結果他卻忽然睜了眼睛看了眼正在擰手巾子的楚昭,說話道:「我想回外宅那邊歇著。」

楚昭臉一沉:「不行,你都在外宅多天了!」

傅雙林看楚昭反對,也不說話,又閉上眼睛皺著眉頭,看起來彷彿真的還難,楚昭又用熱巾替他手,又溫聲道:「我讓膳房做了個新鮮菜,你不回去豈不是浪費了他們一片心。」

傅雙林嘟囔了句沒聽清楚,楚昭卻忽然笑了下,低下頭去親了他一口。

裡頭的楚槿如遭雷擊,看到外邊的傅雙林只是掙了掙,卻到底沒怎麼推拒,兩人接了好一會兒,父皇才起整了服,然後吩咐了外頭的人道:「服侍你家公公換了服,也不必去前頭宴席了,直接去朕的車駕上,等朕去前頭給舅母拜壽後一起回宮。」

眼看著楚昭出去,過了一會兒那個小侍也進來扶了傅雙林出去,屋裡歸於靜謐,楚槿才茫茫然的出來,王薇看他的臉難看,也不敢說話,只是悄悄拉了他的袖子往外扯了扯,楚槿看向,勉強了個微笑,王薇小聲道:「我們去外頭園子,就說一直在那邊下棋吧。」

楚槿本來還想著怎麼糊弄這小姑娘,沒想到這小姑娘雖然年,卻十分聰明穎悟,隻字不提適才見到的景,他心裡糟糟地,點了點頭跟著王薇去到之前下棋的地方,坐下來拿了棋子在手心著,心裡依然糟糟的,卻看到王伯玉急慌慌走了過來,看到他才鬆了口氣道:「原來太子殿下在這裡,陛下來了,正在裡頭給家母賀壽,殿下可要進去?」

楚槿竭盡全力讓自己臉上恢復自然,茫茫然點了頭跟著王伯玉去了花廳,果然看到楚昭正坐在上首,和慶安侯夫人在說話,聲音和緩,舉止端重,正是自己往日最悉的帝皇模樣,龍之姿,天日之表,一一毫都看不出適才在屋裡那樣子。看到楚槿進來行禮,也只是含笑他起來道:「可給老夫人道賀了?」語氣一如既往,關心中帶了些矜持。

慶安侯夫人忙笑道:「殿下一早就過來了,我看著殿下和陛下真是像,知禮端方,人品貴重得很。」

楚槿勉強對答了幾句,便看到楚昭起告辭,他帝皇之尊,親自來拜壽,哪怕只是停留一會兒,也已經是莫大榮寵,他和王藻一同送了父皇出去,看到父皇上了車輦,楚槿看到適才見過的那個小侍已經無聲無息跟在車輦邊,想必那低垂的車簾裡,傅雙林已經在。從前他就聽說過傅雙林曾與父皇共輦的流言,只是一直沒親眼見過,如今看來,居然並非流言。

如今想來,傅雙林所得榮寵,果然遠遠超過了一般的寵臣範疇,而當時表姐所說的「不立后的原因」,難道居然就是這個……再看慶安侯王藻今日的舉止,父皇邊的近臣,難道早已心照不宣知道這個事實?

那麼母后死的真相,他們知道嗎?有多人是真心把自己當儲君看待的?在別人眼裡,自己是否還不如父皇跟前的一個佞寵?

他十幾年的人生在這短短幾日被完全打破,曾經以為的父慈子孝,父母恩的假象轟然倒塌,自己英明神武,可稱為一代明君的父皇,一直為了悼念自己母后而未立后的父皇,居然和一名卑微的太監有私!而自己母后的死因又究竟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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