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槿在一旁看著從小在自己跟前端莊穩重,文雅溫婉的表姐如今卻因著這自信和俏而顯出了和從前不一般的面貌來,整個人都彩頓生,容照人,心裡忽然湧上了一陣惆悵來:原來如此……表姐,喜歡的是父皇吧。
大家都圍著棋榻觀戰,楚槿卻有些看不下去,悄悄地退了出來,一個人慢慢地走著,他記得這附近原有幾株稀罕的綠牡丹,便憑著記憶往園子深走去。
卻聽到王薇在後頭問他:「殿下不看棋嗎?」
楚槿轉頭看到王薇跟了來,不由有些好笑:「父皇和表姐的棋路我悉,下不贏父皇的,你呢?能和父皇下棋不知道多人夢寐以求,你倒推。」
王薇微微吐了吐舌頭:「這種風頭有什麼好出的,我真的才初學呢。」又和楚槿道:「我看殿下走出來,還想著再和殿下下一局讓殿下多指點幾句呢……」
楚槿看還真的把自己當老師了,笑道:「你要拜孤為師,可要有拜師禮和束修才行。」
王薇笑道:「殿下還稀罕那些嗎?」又看了看楚槿道:「我看殿下好像不太開心的樣子。」
楚槿被看出自己緒,沉默了一會兒,看那小姑娘自悔失言,臉上十分窘迫,安道:「沒什麼,一些私事罷了。」他想起那天正是這小姑娘看到了自己父皇的私,雖然年紀小,當時的反應卻可堪稱鎮定早,解圍也很善解人意,想必也知道這是皇家私,而王藻想必更是早就知道了——朝中只怕不近臣都猜出了父皇和傅雙林之間的關係。
他忍不住問:「你覺得傅雙林這個人如何?」
王薇顯然也想到那天的形,臉微微發紅道:「我沒見過他,也只是聽父兄提過,聽說他很是能幹,聰穎非凡,量寬宏,不可僅以其宦之而小覷之。」
楚槿淡淡重複道:「宦。」到底有些不甘心,自己心目中一直英明神武的父皇,居然會寵幸一個宦,並且以天下至尊之,去為一個宦洗解酒,珍之重之,傅雙林,何德何能?
王薇悄悄看他的臉,低聲道:「其實我也不太懂,畢竟我從前也沒見過傅公公,不過父親和大哥都誇他不是池中——他做了什麼對殿下不好的事嗎?」
楚槿搖了搖頭,傅雙林對自己一直恪守本分,是礙於父皇嗎?但如果是要取悅父皇,他不是應該親近討好自己,讓自己對他有好印象嗎?他卻一直待自己甚至還有些疏遠冷淡,也不對,小時候他還給自己送過如意,不能說他完全不在意自己,他看自己的神,好像總是在看著一個孩子一樣,並不是居高臨下那種傲慢,而是有種縱容的覺。
他皺起眉頭,傳說傅雙林對自己父皇忠心耿耿,多次不顧,從前只覺得是忠僕,如今想來……再想起那日父皇待他的小心翼翼和平日裡非同一般的優渥待遇,他難道真的就是父皇說的,相許一生不可或缺之人?
父皇這樣的人之龍,讓兒家慕很正常,比如表姐,但是傅雙林……他這些天一直悄悄找人旁敲側擊問著傅雙林的過去,然而在那些驚心魄的過去歲月中,拼出來的半鱗片爪,都難以窺見他們的發端,究竟是如何從天淵之別的主僕,轉化為今日這樣猶如世俗夫妻相一般的相濡以沫。
王薇看他一直沉思著,忍不住道:「殿下想知道陛下為何看重傅公公,為什麼不直接問陛下呢,您是陛下唯一的子嗣啊。」
楚槿怔了怔,忽然一笑:「多謝你提醒,孤知道怎麼做了。」
夜深了,楚昭回到寢殿,門路地轉過多寶閣,通過道,邊走邊裳,走到傅雙林的臥室的時候,傅雙林正在泡腳,水裡加了藥,出的腳背潔白細膩,踝骨纖細,理勻潤,青的脈在薄薄的皮下凸顯著,楚昭忍不住過去手握住他的腳踝,替他緩緩。
傅雙林也並不閃避,問道:「和殿下談完了?」
楚昭笑了笑:「這孩子,朕不知道他心裡埋了那麼多事。」
傅雙林微微一笑:「他和陛下從前很像。」也到了青春叛逆期了,得多注意些。
楚昭道:「真的?朕從前不大討喜吧,這孩子卻讓朕心疼的。」
傅雙林含笑道:「難道先帝、先太后不心疼你麼。」
楚昭又想了一會兒,自己笑了下又說:「他好像知道我和你的事了。」
傅雙林微微有些詫異:「他居然沒有和你挑明發脾氣嗎?」
楚昭搖了搖頭:「倒沒有,只是問我為什麼要寵幸一個太監,將來不怕青史留下污名麼。」
傅雙林笑道:「陛下怎麼說?」
楚昭難得的老臉一紅,不說話,顧左右而言他:「你從前一直不肯親近他,是不是早想著這一天?」
傅雙林道:「您想多了,不過是不擅長和孩子相罷了。」
楚昭明了一切,手搔了搔他的腳心道:「欺君之罪?」雙林了腳,笑了聲,微微嘆息道:「當時也想著,若是有朝一日他知道我和他父皇的關係,反過來覺得我接近他,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別有目的,曾經有多親,回想起來就有多憎恨,與其最後面目醜陋地翻臉無,倒不如一開始就各安其位……反正,你若不在,我也不獨活,我不需要討好下一任皇帝了。」
楚昭沉默下,笑道:「朕今日告訴太子,百年之後,你將和我共棺柩葬帝陵。」
傅雙林吃了一驚,笑道:「你這又何必,太子若是為譚娘娘抱不平怎麼辦,枯骨無覺,葬哪裡不一樣。」
楚昭淡淡道:「譚妃已葬皇后陵了,尊貴無匹,而你才是要與朕合棺而葬,同往來世的人。」
傅雙林以手扶額:「這下太子可要恨我了。」
楚昭淡淡道:「朕不需要他理解,他只需要奉朕詔便好。」
傅雙林嘆了口氣,無奈看向這個有點向頑固暴君轉換的楚昭,楚昭笑了下道:「你別擔心,他今天只是震驚,卻並沒有憤怒,朕看他這些日子定然已想了許久,日子久了緩緩就能轉過來了——至,他現在沒有簡單地朕封譚家嫡為太子妃。」
「總有一日,他遇上一生所,不可或缺,才會理解朕的所作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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