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丫,四丫~”
門簾一挑,從里面走出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姑娘來,是涼州本地極富代表的小麥。
“趙大娘,什麼事呀?”開了門,問門口那個高大健壯的婦人。
說來,不管看多次,四丫都羨慕極了對方的板。
在西北邊陲之地,這樣康健強壯的子才是最好的。
趙大娘四十來歲,滿面都是被烈風吹出來的褶皺,看著比實際年齡大了不。
為人極其熱心,當初四丫姐妹倆初來乍到,人生地不,多有賴的照拂。
“那頭鋪子里才來了幾車新鮮的白菜蘿卜,好像還有疙瘩頭,你們姊妹倆不去弄點囤著過冬?”
涼州地偏僻,漫長而酷寒的冬日幾乎能持續半年之久,本地所產的菜蔬并不多。
一到冬天,基本都是蘿卜白菜疙瘩頭的老三樣。
所以每年冬前,當地百姓都會多多買幾車,或是放到地窖里,或是腌制各樣小醬菜,好好保存,足夠吃到來年。
趙大娘知道四丫姐妹在外多年,怕是對本地習俗不大通,所以特意過來提醒。
果然,四丫一聽,十分謝。
“要的要的,有勞您這樣費心記著。”
“你這孩子就是忒多禮了些,”趙大娘笑道,“鄰里鄰親的,應當的。你去上你妹妹,套上車,咱們一遭去。對了,上回你畫的花樣子極好,我兒媳婦得什麼似的,若說謝,回頭再替我描一個就是了。”
涼州民風豪放,昔日曾全民皆兵,但這些年太平了,大家的日子好過了,也開始學著樂,學著在里上繡花。
“這有什麼,回頭我送您一摞!”四丫說著,麻利地解下圍,果然朝屋里喊道,“春兒,春兒,趕的,去城里買菜去!”
“哎~”
一個小姑娘脆生生應了句,又推開窗子朝趙大娘問了好,忙蹬下炕穿大裳去了。
趙大娘略說了兩句就家去套車,兩邊說好了在街頭匯合。
四丫和胡春忙收拾好了,拿了錢袋子掖在懷里,又去喂了羊,這才套上車出門。
年初們一路有驚無險到了涼州地界,稀里糊涂認識了趙大娘,在的幫助下賃了這座小院子,又學著收拾了一回,還養了幾只羊,幾只。
兩個青樓里長大的姑娘什麼都不會,跌跌撞撞學著從頭來過,鬧了不笑話,如今竟也會羊、剪羊了。
們的手腳早不復白皙,面龐被終年不斷的大風刮得泛紅,即便有昔日恩客面對面來過,怕也認不出眼前的趙四丫便是當年名京城的張抱月。可們心里暢快極了。
這里跟開封簡直是兩截然不同的世界。
涼州的天空多麼高遠蔚藍,空氣多麼舒爽澄澈,只是這麼看著,都人暢快。
在這里,們可以肆意跑馬,大聲說笑,想什麼時候出門,就什麼時候出門,想吃多就吃多,沒人管得著。
活像重生了似的。
大口吃,大碗喝,睡得安穩得多,胡春還長高了老些呢,以前的服都短了一截。
姐倆駕著車往外走時,四丫就盤算著要再扯一塊布回來,給春兒做新裳。
鋪子前頭人山人海,四丫和春兒姊妹倆得滿大汗,多虧趙大娘的男人和兒子幫忙,這才搶了一車菜出來。
兩人盤算了一回,決定半車窖著,半車做腌菜。
四丫又扯了一塊布,想著快過年了,恰逢新生,索多做幾套裳穿,也討個好彩頭。
正看料子,就聽那老板娘與客說話,道是外頭來了個說書人,正講京城發生的大事,好些人都去聽了。
京城?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四丫和春兒對視一眼,心臟砰砰直跳。
說起來,們來到涼州大半年了,也不知馬大夫怎麼樣了。
不如,就去聽聽。
兩人急忙忙買了布,又去家里放了菜,腳下生風趕到老板娘說的說書人所在。
中原腹地的人總說邊陲之地娛樂,其實不然。
涼州幅員遼闊,本地人格奔放,雖不如大省府富足,但天樂觀堅強,反而能歌善舞。
日常跑馬、摔跤,逢年過節載歌載舞,熱鬧極了。
不過同樣的,他們也對京中風頗為好奇。
這會兒聽說有京城故事,便都來聽,四丫和春兒險些不進去。
桌子本不夠使的,兩人好不容易找了個角落,才學人家抄著袖子蹲下,就聽那說書人道:“……卻說那位馬冰馬姑娘竟是雁家軍后人,多年來一直忍辱負重姓埋名,如今一朝沉冤得雪,當真是老天有眼!”
馬冰?!
四丫和春兒都傻了,直勾勾看著那說書人的一開一合,剩下的話卻都聽不見了。
馬冰……
雁家軍?!
說起來,今年春日陸續從京里來了幾道旨意,還有地方員來為昔年的武威侯雁雄夫婦修墳立廟,十分轟。
四丫們本不大在意這個,奈何周圍說得人太多,漸漸地,也都知道了。
了解了雁家軍的往事后,兩個姑娘也十分唏噓,隨眾人一并去上了香。
后來又聽說,是他們的后人在京城鬧得天翻地覆,還牽扯到先帝和當今幾位王公大臣,十分轟。
但周圍的人本來也不大清楚到底牽扯到哪幾位大臣,只含糊著說什麼尚書啊王爺的,當時四丫和春兒只是約覺得似乎有些悉,又模模糊糊說不出。
加上彼時二人初來乍到,正是“自難保”管頭不顧腚的時候,慨一回后,漸漸就顧不上了。
可今天一聽,怎麼還有個人?!
春兒激得臉都紅了,悄悄問四丫,“姐,你說這個馬冰,是咱們認識的那位馬大夫嗎?”
四丫也是心臟砰砰直跳,“不知道……”
重名的人多著呢,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但現在回想起來,馬大夫本就神,當初托自己打聽的幾個人也確實都符合“王公大臣”的定位,難不……
四丫定了定神,抓著春兒的手道:“再聽聽,等會兒找那說書人問問詳細。”
兩人能清晰地覺到對方的手在抖。
所謂說書,就是在部分事實的基礎上肆意發揮,并不斷據聽眾的反應進一步調整,這就導致民間說書往往真實中出荒誕,嚴謹里泛著稽。
就比如現在。
四丫和春兒再凝神細聽時,那說書人正講到“原來那位雁姑娘和世子爺都是神仙轉世,要歷經七七四十九難才能重返天庭,重塑金,但終歸是一段前世注定了的良緣……”
四丫:“……”
這都什麼玩意兒?
但春兒聽得很激,漲紅了小臉兒,和周圍好的百姓一起瘋狂拍掌。
甚至還抓著四丫,眼睛亮閃閃的,“姐,你聽見了嗎?馬大夫是神仙轉世!”
難怪這麼宅心仁厚救苦救難的,是神仙托生的!
四丫:“……”
書都給你白讀了!
然而涼州百姓信,非常信,信得不得了!
他們甚至立刻就流出一副“啊,果然如此”的神。
干嘛不信?憑啥不信?
對涼州本地人來說,雁雄和馬秋狄夫婦就是保家衛國的神仙,當年戰死沙場那都不是死了,而是歷劫結束,功德圓滿上天去了。
早在很多年前民間就有人專門為他們夫妻造像建廟,說是本地的土地公土地婆,也有說是城隍爺和城隍夫人的,逢年過節香火可旺了。
爹娘都是神仙,生出來的閨自然也是神仙!
沒病,這很合理!
這麼說的人太多,四丫兩只耳朵里都被灌滿了,待到說書人講完,百姓們心滿意足地討論著散去時,都有點信了!
“這位伯伯,”見說書人已經開始收拾家伙事兒,四丫趕回神,小跑著上前問道,“請問您見過那位馬冰,哦,就是雁錚姑娘嗎?”
旁邊一個小屁孩兒沒走,聞言抬頭大聲糾正道:“那是神仙!”
四丫:“……”
在孩子澄澈而堅定的注視下,著頭皮改口,“呃,您認識那位神仙姑娘嗎?”
小屁孩兒滿足地走了。
說書人憨憨一笑,“這我上哪兒認識去?”
四丫有點失,但還是不死心,“那之前是不是住在開封府,是個大夫?”
說書人點頭,“是啊,才剛我不都說了嗎?”
他忽然又來了興致,擼著袖子給挑重點補課,“嘿,要的地方你是都了啊,就是這武威侯一家子都是神仙下凡歷劫來了,既然是神仙,那落腳的地方肯定不一般嘛。開封府的涂爻涂大人那是出了名的公正,那位雁姑娘自然要去那里,然后那位轉世世子的星君呢,就在那兒上了……”
春兒聽得心澎湃,抱著臉“哇哇”出聲,激得直跺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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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著信物找到了定親的女孩兒,可我不知道的是,我們倆就只剩下……七天的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