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沅要說話,鄭安按他一把。先道:“大事細辦,疾事緩辦。阿湄,現在不是做這件事的時候。如今勢危若累卵,妖星在天,野謠四起,民心不定,陛下多日不朝,監掌朝政,恒王殿下失蹤,皇后意不祥,明帷局勢風雨變幻,虎狼屯于階陛,眼下最要的最要的,是你要將宮中之事事無巨細,都打聽給你舅舅聽。此乃你我兩家千人頭顱所系,切切馬虎大意不得。安然度過此際,莫說殺一個李弈,一千個又有何難……舅舅斗膽給你承諾,渡過此劫,你要如何,便可如何。”
齊湄面上稍稍松,蹙眉思索,天人戰之際,忽然眼角瞥見寒一掠。先于意,驀的一把抓過蒙面婢,大力將攘偏之際,尖銳的銀箭簇嗖的攜風穿來,扎了的肩膀。
那人失聲尖——
“殿下!”
墻上黑影一閃,鄭安大:“有刺客!”立即帶人追了出去。
剎那間,四下嘩然,長公主府仆役圍作一圈將護進去,與丞相奴仆拉扯推搡,人仰馬翻,立分你我。
齊湄踉蹌栽倒,面煞白,抓著箭羽,抬起頭怒視鄭沅:“這便是相邦的誠意嗎?”
鄭沅忙道:“非我所為,是有刺客!長亭侯帶人去追了。”
齊湄向手中綴滿荊刺的箭羽,認出那是鄭無傷的武。攥掌,扎得掌心也淋淋。眼睛布滿,已然紅,似一頭落陷阱的虎,幽幽盯著鄭沅。
森冷憤戾,人心底發寒。
“舅舅莫要一次又一次,只當我是孩戲耍。”
“我若當真……將你等全家的命也作我的子戲,到時長安城滾滾頭顱,流填戶,不知又是什麼景!”
說罷,咔嚓一聲折斷長箭,反擲在地,拽著蒙面婢向外走。
沒有走出兩步,只見鄭安去而復歸,鄭無傷也帶著幾個壯仆將公主府的人圍了起來,幾步之外,朱門向里緩緩關閉。后鄭沅語重心長道:“阿湄,今日一定要死在這里。”
齊湄大怒:“我若說不呢?你當如何?連我一起殺?”
“豈能對長公主殿下不敬。”鄭沅吩咐:“來人,護衛公主到屋里休息。”
“武安侯你大膽。”齊湄肩頭鮮淋漓,抬起一臂將蒙面婢護到了后:“我看誰敢孤!”
……
夜的明殿,這一夜沒有了皇太子的哭聲,殿宇格外安靜。
盞盞燈火,倒映水面碎若萬千星子,湯池熱騰騰霧氣氤氳,所有事都籠在曖昧迷霧之下。
天家講就藏風聚氣,行走坐臥都大小合宜,湯池反比寢殿空曠,鸞刀走進來,腳步都能聽到回音。
只來了一個人,托著厚重的漆盤,上面放著十分隆重場合才穿的皇后謁廟服和首飾。
朱晏亭出浴后,以梳頭試為由支走了其他宮婢,引到復壁中。
“怎麼樣了?”
中像是一面壁壘,外面進不來,里面出不去。
只有這兩日在未央宮的鸞刀能帶進最新的消息。
“舞長公主帶徐令月到丞相府。”
朱晏亭搖搖頭:“昏頭了,出不來了。”
“出來了。”
朱晏亭目中浮現詫異之。
“那匹大宛名駒,殿下小時候也有的,雪驄,十分了得。”鸞刀道:“竟它越過了丞相家院子里的墻,舞長公主騎著雪驄,就兩個人,帶回府。說是長公主上都是,也不知是旁人的還是的,雪驄一路狂奔,惹了許多好事者。此事明日必至史大夫案上。”
朱晏亭眉梢一挑,微微笑了:“真一步險棋,讓回丞相府,齊湄和丞相只有翻臉的份。竟了,有本事了。
“所以……”
“所以?”
“丞相向我們遞消息了,說是愿意拿出舞長公主蓄意謀害李將軍的證據,可以為李將軍沉冤昭雪。
朱晏亭搖頭嘆了口氣:“親舅舅也不過如此。”
靜了一會兒,問:“沒有別的消息了?”
鸞刀搖搖頭。
朱晏亭神頗為失,冷笑道:“真以為和我做子戲呢?一次拋出一點點籌碼。小泥人?珠子?騎偶?可要可不要的玩意。”
鸞刀不明所以:“明日是否可以借長公主在鬧市鬧事一事發難,趁機為李將軍沉冤昭雪。”
朱晏亭笑了:“你以為我針對齊湄的?”
鸞刀悚然一驚,張手展的作頓滯住。
“齊湄,豎子而已。掘木不掘本,斬草不除,春風吹又生。”朱晏亭轉過,手穿進袖里:“這些都是小孩兒的玩意,軍前作舞,頂多助一助興。不也可,好在了,幸能封他眼目,塞他耳聽,他陣腳。”
施施然一振:“他一開始決心和我作對時,就該押下全副家命了。”
“畢竟,哪有用我的一條命,去賭他那些泥人騎偶的道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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