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人重重嘆了口氣,讓寒將帷帽摘了。仔細瞧過寒臉上的傷口,下心里的難,千言萬語都忍下去,話出口時變簡單的一句——“好好養著,會治好的。”
寒忍淚點頭,再重復一遍:“您別生氣……”
“其實嫁人也沒什麼好。”三夫人道,“你要是不想嫁,那就算了。也不必因為……因為臉上這傷委屈自己低嫁。”
寒點頭,聲說好。
“你之前不是還說有空了想把你父親的詩稿整理出來?你父親很有才學,突然沒了,那些詩篇能整理出來為外人知,也好。”
寒再點頭。
“以前也不是沒有詩人學者。寫你的詞也好,畫你的畫也好,你想干嘛就干嘛。們能,咱們也能!”
寒再點頭,眼淚掉下來,落在兩個人握的手。
可是三夫人著寒的臉,還是抑制不住地心疼。
隔壁的房間里,寒笙偏過臉,側耳去聽著什麼。
兜蘭拿著一盒糖果進來,喂糖給吃。
寒笙白著小臉,并不吃糖,問:“出什麼事了嗎?”
兜蘭笑一笑,用哄小孩子的語氣:“什麼事也沒有呀。”
——寒代過不準告訴寒笙。
寒笙眨眨眼,空眼睛里浮現了困。甜甜的糖塊送到邊,很人。在兜蘭再次催吃糖時,才張開小將糖塊含在里。
是很喜歡的一種糖果。
可是覺得一點也不甜。
夜里,寒如常梳洗換之后于窗下坐下。本應該先給沅娘寫一首詞,篇章的大致廓已經在心里。可想著給青古書齋抄的書還差最后一冊了,便先抄書。
空頁攤開,習慣地左手去拿筆,卻在落筆前一刻遲疑了。
初時,下意識地給自己留后路用左手抄書。可是這一刻,卻覺得沒這種必要。
心開闊,一片坦然。
蘸了濃墨的筆,從左手換到右手,下筆落字,行云流水。
夜深人靜,天地萬籟。
寒寫完最后一個字,了手腕。待冊頁上的墨干,將書冊合起,收進書箱。
略遲疑,寒從屜里取出那個標著“正”字的小冊子。
又劃下一筆記日子,寒著小冊子上的“正”字發呆。
已經子時,算新的一日了,可是上的微疼似乎還在,他的氣息也還在齒間。
寒皺眉,努力驅離雜的心緒。
一切都在朝著很好的未來駛去。
盼著他出征。
再給一點息之時,等他再次歸來,早已搬出赫延王府,從此就該將兩個人的所有過往葬進舊塵。
寒決然將小冊子合起收進屜。
下半夜,一道高大的影子悄無聲息地走進寒的房間。封岌尋到桌上的外傷藥,擰開蓋子瞥一眼,又悄聲走到床邊,細瞧寒臉上的傷。
知有好好上藥,他心中略松了口氣。
也是,從不是自暴自棄的人。
封岌在床邊坐下,著沉眠的寒。
他有些話想對說,可現在卻不能說。
因為他不是一朝起立刻和盤托出的愣頭小子。更因為不是尋常弱郎,是寒。
未認識寒之前,封岌從未心過自己日后家。以他的名,若他想娶妻,太多郎欣然待挑。
若他對寒說要迎娶,會開心答應,從此佳話?
不,不會。
有的顧慮的堅持。不是他高高在上一句我愿意明正娶,就會欣然同意。
剛以決然的方式毀了自己的臉,封岌知道若這個時候提嫁娶之事,只會嚇了,會將推得更遠。說不定會以更決然的方式轉,直接搬走。
看懂一個人,往往只在一念之間。
封岌坐在床邊,在粘稠夜里凝視著寒,眉頭皺。
兵法講究謀而后。封岌頭一次在疆場之外的地方,費心謀劃一件事。
陌生的覺讓他疑,他又恍然這是已很多年里不曾有過的焦頭爛額。
封岌郁眉起,打算離去。
“將軍……”
封岌腳步立刻頓住,轉眼過去。寒閉著眼睛,明明還在睡著。不知道是不是臉上很疼,眉心一直攏蹙,整張掌大的小臉蒼白瑩弱。
所謂運籌帷幄,卻也會在某些時刻難自控。
“將軍……”寒再一次于夢中急急地喚。
著微張的小口,其窩若若現。封岌再也忍不住,于黑暗中,俯低去。他握住寒蜷放在枕側的手,將的手完整地攏在掌中。
吻如浪。
沒了白日時的鮮和疼痛,只有黏纏纏的意。口中最之漉相纏相抵,藏著不可抑制的起。
有些事,潑墨的黑夜也難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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