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周五是蘇渺的生日,但并未告訴任何人，包括遲鷹。

　眼下這樣的況，母親不在邊，即將迎接一個全新的生命,也許是非常危險的旅程。

　一切未知,前途渺茫，而這個孩子的到來,也給別人造了痛苦。

　蘇渺不想在這種況下、慶祝自己十八歲的人禮。

　沒什麼好慶祝的。

　以前的是多麼長大啊,但這一天真正來臨的時候，發現即便是長大了,也未曾擁有足以保護自己、保護家人的力量。

　現在的蘇渺，只想悄無聲息的長大，像蝸牛一樣,在糙的墻壁上一步步慢慢往上爬,安安靜靜地往上爬。相信,總有一天會抵達墻頂,窺見天。

　夜幕降臨,隨便給自己弄了幾樣小菜，吃過之后便坐在靠窗的小桌邊寫作業。

　這兩天幾乎沒有給主發過消息的蘇青瑤,倒是轉了500塊錢過來——

　麗笨人：“幺兒,生日快樂,請你的同學去吃火鍋，好好給你過個生日，不要太小氣了讓同學看不起。”

　渺：“謝謝媽媽還記得。”

　麗笨人：“你媽都不記得了，還有哪個記得也。”

　渺：“我說了好多遍,你把微信名改了吧，我看一次尬一次。”

　麗笨人：“你還管起我來了！有空這些心,不如多看看書。”

　蘇渺角淺淺地綻開，放下手機，繼續寫作業。

　過了會兒，麗笨人的消息又進來了——

　“紅包快收了撒！”

　蘇渺指尖停頓片刻，編輯道：“媽媽，我還有錢，你不用給我了。”

　麗笨人：“你是要跟我杠上了是不是，快點收了。”

　渺：“媽媽，我不收，以后你也不要給我錢了。”

　“嗖”的一聲，麗笨人的語音消息飛了出來——

　“你真是翅膀長//了哈？你以為你有點小積蓄就了不起了，你那點錢，我看你能堅持多久！”

　“嫌我的錢不干不凈，你不要，你清高，好啊，那你把你以前吃我的吐出來，我給你買些新服新子，你也都甩了嘛，一件都別穿！這樣你就干凈了！”

　“我告訴你，像你這樣的…出社會不曉得要跌多跟頭！”

　“你還跟我犟！”

　……

　蘇青瑤的脾氣上來了，那本止不住，蘇渺微信嗖嗖嗖地飛消息，每一條都是幾十秒，都是對狗淋頭的痛罵。

　蘇渺只回了一句：“你生氣的時候，寶寶也會知道你在罵姐姐，會想，我媽媽咋個這麼兇，我都不敢出生了。”

　“……”

　“別生氣了，早點睡，晚安。”

　發完，就退出了微信，繼續專心寫作業。

　過了會兒，遲鷹給打了電話過來——

　“不回我信息？”

　他嗓音沉如罄石，宛如在耳畔低語般，讓的心稍稍安寧了些。

　“不好意思哦，遲鷹，剛剛媽媽在罵我，我就退微信了。”

　“怎麼又挨罵了。”

　“唔…”

　蘇渺拿著手機，倚在了窗臺邊，“給我轉錢，但我沒有接。因為這錢可能是的，也有可能是秦叔叔給的。”

　電話那端停頓了幾秒，聽到了遲鷹扣打火機蓋的聲音。

　“《老子》里有一句：和其，同其塵。你知道是什麼意思？”

　蘇渺指尖摳著自己服上的小扣子，低頭思考了一會兒：“我明白的，你讓我不要太過于堅持某些太過于清高的原則嘛，向世俗低頭，才能過得好。”

　“嗯。”

　“以前秦斯爸爸給我買過一些東西，還幫我轉了學，但那個時候我不知道他是秦斯的爸爸。現在知道了，我就不能接了。對不起，我做不到你說的和同塵，我就是沒辦法接，堅決不接。”

　電話那端傳來一聲輕嗤，他似乎在笑：“所以你是我的小鷹。”

　不解：“嗯？”

　“鷹不需要和同塵，它扶搖直上，凌空萬里，無人能及。”

　蘇渺聽到他的話，嘆了一聲：“遲鷹，凌空萬里的人是你，不是我。你也說過，我的翅膀太小了，飛不起來。”

　遲鷹便不再言語。

　倆人同時默了會兒，蘇渺悶悶地說：“哼，你不鼓勵我嗎？”

　“你需要我鼓勵嗎？”

　“不需要。”

　“我知道你不需要，就算你對我唉聲嘆氣，說自己這不行那不行，但你下一秒就會更努力。誰都不用鼓勵你，你更不需要安。”

　他說是他的影子。

　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比他們更了解彼此。

　蘇渺心輕松多了。

　“現在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麼放學一個人溜得比狗還快，禮都不要了。”

　“啊這…”蘇渺不好意思地問，“你怎麼知道我生日。”

　“爺什麼不知道。”

　“……”

　蘇渺解釋道：“我不想過生日啦，所以沒有讓大家都知道。”

　江風拂面而來，著頸邊的發。

　蘇渺看著窗外滿城的燈火和天上微弱渺茫的幾顆星子，“只想一個人安安靜靜看會兒星星，迎接我孤獨的十八歲。”

　“有點青春疼痛那勁兒了。”

　“哼，掛了。”

　“小鷹。”他忽然住，停頓了幾秒，“你會夢真，得償所愿。”

　“嗯，我知道。”

　掛斷電話之后，遲鷹果然不再打擾，留一個人安安靜靜地繼續寫作業。

　不知道過了多久，蘇渺站起來活絡頸椎，忽然看到嘉陵江對岸的一座擁有led屏的高樓閃著幾個紅的手寫大字——

　“送你一片星。”

　蘇渺一眼就認出了那幾個行書字，毫無疑問出于遲鷹之手。

　然而，還未來得及反應，屏幕亮驟然消失。

　接著，整個江對岸璀璨耀眼的霓虹燈，同一時間全部熄滅！

　因為這一片霓虹燈的消失，星空顯了出來。

　漫天星辰、絢爛奪目。

　三分鐘的時間，竟真的擁有了一城的星。

　蘇渺捂住了，難以置信地抬眼天。

　十八年的人生，沉悶而低調，忍又抑。

　不敢笑得太大聲，哭更是要死死捂住，不敢讓別人聽到。

　從不是萬眾矚目的芒，只是一只小烏、一顆小蝸牛。只是蘇渺，渺小的渺…

　十八歲人禮這一天，遲鷹送了一份難忘的禮——

　他讓滿天星辰…只為一人閃耀。

　*

　次日清晨的早讀課，盧思思們幾個生扎堆在一起，討論著昨晚整個江邊的霓虹燈熄滅的事——

　“你們看到沒得？一下子全黑了，我都以為那一片兒停電了呢！”

　“怎麼沒看見，那麼明顯。”

　“聽說是有富豪給朋友慶祝生日哦！熄的都是商務大樓，整整三分鐘！就連游的都滅了。”

　“以前有富婆姐姐給明星慶生，在解放碑買一個屏都不得了了，這位..太大手筆了！”

　“是哎！”

　……

　課后，蘇渺在儲室找到了遲鷹。

　他從箱子里取出課本塞進書包里，見蘇渺過來，順帶取出一只柑橘遞給。

　“謝謝，我不吃。”

　“讓你剝了喂我吃。”

　“……”

　蘇渺耐著子剝了橙子，遞到遲鷹手里：“昨天那個…謝謝你。”

　“客氣。”

　踟躕著，半晌，還是問道：“我想問一下，花了多錢啊？”

　“是不是我每送你一件東西，你都要問問價格？”

　“不會啊。”蘇渺背靠著冰涼的儲柜，“我會直接搜同款，看價格。”

　“……”

　“我媽媽說，人家送了你什麼，你也要回贈價格相當的，才算禮貌。”

　“哦，那昨天這份，你大概得把你自己賣給我了。”

　蘇渺嘆了一口氣，很認真地對他說：“你以后不要弄這種了，真的，不要這樣浪費在我上。”

　遲鷹修長的指尖剝著橘子皮，漫不經心道：“能讓你開心的事，不是浪費。”

　“是很開心，都哭了。”蘇渺看著年鋒銳的側臉，“但我覺得，這些錢可以做更有意義的事。”

　“比如？”

　“比如你不是玩機人嗎，你可以買更多昂貴的材料，還有我看到你家里有好幾臺無人機這些，你可以買給你自己…”

　“蘇渺，你是不是不習慣為中心和焦點。”遲鷹一眼就看出了小姑娘的心事，“這讓你覺不安，讓你自愧，自卑。”

　蘇渺抵著柜子，低著頭，的發垂在耳鬢，耳垂微燙。

　“不準猜我。”

　遲鷹左手手肘撐在了的肩膀上，像哥們一樣搭著，語氣卻相當認真：“蘇渺，從現在開始，你要學會習慣為中心。”

　“為什麼。”

　遲鷹沒有回應，握著單薄的肩膀，凝著。

　蘇渺從他琥珀般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

　…站在世界的中心。

　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蘇渺低頭，掩飾道：“那你別讓我尷尬，如果你讓我尷尬…我就會跑開。”

　“知道，你是重癥社恐患者。”

　淺淺地抿，笑了，角小梨渦恬淡而溫。

　“給你的禮。”

　遲鷹將最后一瓣橘子扔里，然后甩給蘇渺一個小盒子。

　蘇渺看這的小盒子就知道，這又是一份價值不菲的禮。

　“你已經送了很貴重的禮了，這個我不要。”

　“昨天那份…太虛了，浪漫的小手段而已，沒什麼實際價值。”

　“我沒見過男生送了浪漫的禮之后，還自己吐槽自己的！”

　他將盒子遞到手里：“廢話。”

　蘇渺仍舊拒絕，推開了他的手，“這次說什麼也不能收了。”

　遲鷹看出了的心思，保證道：“里面的東西一定是你想要的，等你打開看到，就舍不得還給我了。”

　這話倒勾起了蘇渺的好奇心：“如果不是，怎麼說。”

　“不是的話，等會兒去場，我讓領導把我當球踢了。”

　蘇渺再度被他逗笑，半信半疑地正要拆開了盒子。

　遲鷹忽然阻止了，按住了蓋子：“等下，還是先說說你最想要什麼。”

　眼角彎了彎，玩笑道：“呀，我們遲爺心里也沒底了？”

　“稍微有一點。”

　蘇渺想了想，說了一個眼下絕對不可能實現的愿：“我想我媽了，你總不能把我媽裝進去吧。”

　“完了。”

　“準備好被我當球踢吧。”

　“還是還給我，不送了。”遲鷹手來奪，蘇渺偏不給他了，倒要看看里面到底是什麼。

　打開了盒子，發現這的絨小盒里裝的不是什麼昂貴的鉆石手鏈或手表，而是…

　兩張淺藍車票：

　C市——都

　時間是明天。

　蘇渺驚詫地抬起頭。

　年按著的肩膀抵在墻邊，近在咫尺的薄勾了一抹清淺的笑意：“十八歲生日快樂。”

　說完，他淺淺地了的角——

　“我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