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舒搖了搖頭,道了句“無妨的”,語氣是自個兒都沒注意到的疏離。
顧長晉看一眼,沒再作聲。
二人到六邈堂時,天已泛了魚肚白,院子里燈火煌煌,藥香四溢。
顧長晉親緣淺薄,這六邈堂里就只住著他的母親徐氏一人。
他在原先的家中行二,父親顧鈞是濟南府一名獵戶,與徐氏生了兩子一。顧長晉便是那子,原是有一個兄長和一個妹妹的。
可惜在他六歲那年,他家住的那山頭起了火,顧長晉的父親與阿兄阿妹俱都死在那場山火里。
徐氏也在那場山火里了傷,之后又勞神焦思熬壞了子,沉疴痼疾時常三好兩歉,幾乎是日日都要與湯藥為伴。
容舒隨顧長晉,便見一面蠟黃、鬢發染霜的婦人靠著個大迎枕,正坐在羅漢床上聽一老嬤嬤說話。
此人正是顧長晉的母親徐氏,而那老嬤嬤姓安,是顧長晉特地請來照顧徐氏的。
安嬤嬤見他們進來,忙打住了話頭,與徐氏一同向二人,目不著痕跡地掠過容舒,旋即心中悠悠一嘆。
容家的這位大姑娘當真是仙姿佚貌,容驚人。
柳葉眉,芙蓉面,一雙桃花眼眸若水,恰應一句“桃花春水生”,生生人想起二月春桃盛開時的荼蘼之景。
眼下的面雖稱不上好,瞧著有些憔悴,卻別有一番弱柳扶風的態。
安嬤嬤心中莫名起了些不安,面上卻不顯半分,角始終噙著殷勤笑意,容舒剛敬完茶,便一臉和善地取出兩個紅封遞與徐氏。
徐氏接過,親手將紅封放容舒的手里,溫和笑道:“我們二郎子擰,兒笨,你若是委屈了,便來同我說,我替你訓他。”
這一番話,容舒是第二回聽了。
上一回聽這話,心里還道,怎舍得告顧長晉的狀?再大的委屈,都舍不得的。
如今再聽,卻已恍若隔世。
容舒微仰起臉,提笑了笑,應了聲是。
的面靨皎若明月,桃花眼艷而不妖,笑起來時,眼角彎起,像春里托起的那月牙兒。
徐氏著,半晌,輕垂下眼簾,握著的手拍了拍,道:“我這屋子病氣太重,你平日不必來同我請安,免得過了病氣。在顧家,無需在乎那些虛禮,母親只要你們二人好好過日子便。”
徐氏說著便咳了兩聲,對顧長晉道:“二郎,你送昭昭回松思院。”
松思院便是顧長晉住的那個院子,從六邈堂走過去不過一兩刻鐘的功夫。
顧長晉送容舒回了松思院,又折返回了六邈堂。
徐氏見他去而復返,也不驚訝,仿佛早就料著了一般。
接過安嬤嬤新沏好的茶盞,低頭抿了一口,道:“安嬤嬤說你們昨兒夜里沒圓房?”
顧長晉手里端著茶盞,他那盞茶還是方才容舒在時,安嬤嬤給他們沏的,這會早就涼了。
冷的茶水口,他也不嫌,一連啜了幾口,方才不痛不地解釋了句:“侄兒對容氏沒那心思。”
徐氏看了看他,微微一笑道:“你早就到了識人事的年紀,承安侯的這位長姿在上京已是佼佼者。你若起了心思,也是人之常,倒也不必顧忌什麼。”
這話即是試探,又是首肯。
顧長晉卻道:“刑部的案子一個接一個,我忙得焦頭爛額的,實在是沒有那等風花雪月的心思。”
說著他放下茶盞,抬眸著徐氏,十分不解道:“侄兒到如今都不明白,姑母為何要我娶容氏?”
徐氏微微坐直了子,讓安嬤嬤給他換了盞新茶,道:“自是因為是合適的人。”
說到這便頓了頓,像是想到了什麼,笑著打量了顧長晉一眼。
“你同姑母老實說,你心里頭可是惦記著聞溪?你不必擔心聞溪會吃醋,知曉你娶容舒是遵我之意,斷不會介懷。至于你與容舒的這樁婚姻,左右不會超過五年。你再不喜,也得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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