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自己的車,他就能開車去找顧蕭惟了。
天氣已經冷了下來,嶼攏了攏領子,轉回了小區,失落地上樓。
他沖了個澡,亮著燈,溫習明天的劇本臺詞。
明明看了無數遍的劇本,他翻開了快一個小時,卻一個字也看不下去,腦海中都是他離開《反擊》劇組的時候,顧蕭惟送別自己的眼神。
嶼看了一眼時間,凌晨兩點半,這大概注定是個不眠夜了。
他習慣翻開手機,不知不覺指尖又來到了顧蕭惟的微信頭像,他想要對他說點什麼,但這個時間點萬一把對方吵醒了怎麼辦?
可是當他松開手,那段什麼都沒有的語音被發了出去。
“靠!”
嶼趕把它撤回,但下一秒對方的回復就來了。
顧蕭惟:[你發什麼了?]
嶼心頭一,難道他在拍夜戲嗎?這麼晚了都沒有睡覺?
嶼湊到話筒邊,小聲道:[沒什麼,我不小心到了。]
很快,顧蕭惟的語音發了過來:[沒事就好,早點睡。]
顧蕭惟的聲音低沉而又帶著磁,嶼沒有忍住側耳聽了好幾遍,他聽到了那一頭鋁制飲料罐被風吹起又落在地上滾的聲音。
某種強烈的預涌上心頭,嶼像是被一力量驅使著掀開被子下了床,快速拉開了窗簾往窗外。
樓下停著一輛車,就是當時蔣師傅送他回來時候開的那輛黑奔馳。
一個修長的穿著深呢子大的男人站在車邊,低頭看著手機。
“靠!”
嶼轉拽過自己的大,穿著拖鞋拿了手機和鑰匙就沖了出去。
他第一次覺得電梯怎麼那麼慢,等了半天才到。
他一路狂奔,從這棟樓的門口到小區門口的距離原來那麼長。
他氣吁吁跑到了那輛車前。
“顧蕭惟!”
男人頓了一下,抬起眼來,“學長。”
嶼剛走到對方的面前,顧蕭惟的第一件事就是手把嶼的大扣子扣上。
“你怎麼跑這里來了?《反擊》殺青了?”嶼問。
“沒有。”
“那你怎麼回事?你明天沒有戲嗎?”嶼睜大了眼睛問。
“我馬上就開車回去。”
路燈的燈冰冷,凌晨的長街空遠,風卷起落葉又落下,顧蕭惟的影修長又寂寞。
“你怎麼就這樣下來了。”顧蕭惟看著嶼踩著拖鞋的雙腳,眉頭皺了起來。
他把車門打開,將嶼摁了進去。
“慢點!慢點!我會撞到腦袋!”
“我給你擋住了的。”
顧蕭惟打開了車里的暖氣。
嶼沒好氣地說:“你白天拍戲,晚上開夜車幾個小時,你知不知道自己這樣是疲勞駕駛?而且你跑出來經過劇組同意了嗎?”
“我怕我不來,你的心會影響。”顧蕭惟說。
“我的心……”嶼愣了一下,“程哥跟你說了?”
顧蕭惟點了點頭,聲音依然平靜,“把你送回家之后,程哥就跟我道歉了。說不該沒有征得我的同意,把過去的事告訴你,他怪自己沒有忍住。”
嶼看著顧蕭惟的側臉,然后趴在車子前面著肩膀笑了起來。
“你說……你說我們這算不算是心有靈犀?”嶼側過臉來,正好出眼睛看向對方。
“難道,你也想來找我?”顧蕭惟問。
“對啊。可惜,我沒有車。打車也打不到,預約車還得排到明天。我想你想到晚上睡不著……”
嶼忽然意識到自己說的話有歧義,“我是說,想到你之前那麼努力幫我爭取角,那些別人做夢都想要的機會被我輕易放棄了,我欠你的不只是對不起。”
“你從沒有欠我什麼。”顧蕭惟看著嶼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我就是擔心你會一整晚地想要跟我道歉,所以才親自來找你。那晚你喝醉了酒,你對我說你想要有自己的同伴,我不知道你還記得嗎?”
“其實那晚上我說了什麼,本來我是記不清了。”嶼無奈地拍了拍自己的后腦勺,“但是當程飛說起被我放棄的那些角的時候,我又想起來了。”
“我也一樣。”顧蕭惟說。
“什麼一樣?”
“我也想要屬于我的同伴。想要一個陪我戲,把每一個角都當一生一世去演繹的人。”
嶼從指尖到心頭,都因為顧蕭惟的話而溫暖起來。
“我需要一個曲中人散的時候,陪著我走出那個世界告訴我‘我還是我,你還是你’的人。”
顧蕭惟看向嶼。
逆著窗外的,在影里顧蕭惟的眼睛反而更加的清晰,那是比所有看得見得著的東西還要真實、還要有力的存在。
“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為什麼會那麼幫我?”嶼忍不住問。
“因為你幫過我,那件事對我很重要。”顧蕭惟回答。
他的聲音是平靜的,帶著天經地義的坦然和從容。
答案遠比嶼想象中的要簡單和直白,哪怕顧蕭惟沒有明言,對嶼來說卻彌足珍貴。
“什麼重要的事?”嶼問。
“等我覺得你不會再輕易放棄的時候,再告訴你。”
是的,如果他又放棄了,也就不需要知道那個原因了。
“顧蕭惟,請你等一等我。”嶼說。
“嗯?”
“我會盡快趕上你的。”
顧蕭惟笑了,就像啟明星,即將拉開黎明的序幕。
“現在快三點了,我要趕回去了。”
“那你等一下!我給你帶點東西路上吃!”
嶼打開車門踩著拖鞋又跑了出去。
顧蕭惟想要拉住他,但他卻跑遠了。
嶼回到自己的套房里,作迅速地打開咖啡機開始磨咖啡,從冰箱里找出蛋開火煎,火片拿出來,西紅柿洗干凈,等到三明治做好的時候,咖啡也正好做好。
嶼用保溫杯把咖啡裝好,把三明治用錫紙包好,又沖了下去。
他把這些東西從車窗塞了進去。
“咖啡給你路上喝!困了就休息一會兒不要強撐!怕你到影視基地的時候來不及吃早飯了!這個三明治就當早餐吧。”
顧蕭惟把車窗搖下來,將這些東西全部接過去,然后忽然一把抱住了嶼。
“謝謝學長。”
嶼拍了拍他的后背,“到了劇組,給我發條信息報平安。”
“好。”
嶼抱著胳膊站在一旁想要目送顧蕭惟,誰知道顧蕭惟卻說:“我看你上去了再走。”
“不用!”
顧蕭惟卻很淡地笑了一下:“我怕學長有危險。”
“我能有什麼危險?現在大街上就你一個——劫財還是劫啊?”嶼好笑地反問。
“劫。”顧蕭惟回答。
兩個字而已,用他獨特的音質說出來,仿佛有什麼要離端莊持重的外表,沖出來。
嶼的心被勾了一下,不愧是顧蕭惟,越是十足的人,世人就越想看他縱的模樣。
要不是他見過十年后仍然單的顧蕭惟,還真以為這家伙了凡心。
“學長目前負資產,劫不了財。”顧蕭惟又說。
看吧看吧,還是一本正經地開這麼冷的笑話。
嶼沒忍住笑了,轉過回去了小區里。
他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窗外。
顧蕭惟的車果然還沒有開走,直到嶼站在窗口揮了揮手,他才離開。
只是見了他一面而已,連話都沒有說上幾句,嶼卻有種豁然開朗的覺。
他有了必須要達到的目標。
為了這個目標,他可以披荊斬棘、移山填海,他可以無所謂他人的詆毀,逆風而上。
因為,顧蕭惟在等他。
嶼躺在床上,沒過多久就睡著了。
當他被鬧鈴鬧醒的時候,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機,最上面的就是顧蕭惟的信息:[我到了,放心。]
短短幾個字而已,就讓嶼會心一笑。
吃早餐的時候,他驚訝地發現顧蕭惟竟然把他準備的咖啡和三明治都拍了照片,還發了朋友圈!
嶼都不知道顧蕭惟的攝影技那麼好,車窗前是壯麗的朝霞,云流奔涌。
而在這片勝景之下,是打開的咖啡杯和錫紙包著的三明治。
顧蕭惟的朋友圈只有兩個字:與君。
嶼立刻就明白了顧蕭惟是想與他分此時此刻。
而他的朋友圈瞬間炸了。
阿巖:[顧哥!你朋友圈終于營業了!]
小琴:[嗚嗚嗚,顧哥的三明治哪里買來的,我也好想吃~]
謝裳:[嚴野你那麼大早上起床是去追逐晨曦了嗎?]
程飛:[你這個‘君’是誰啊?反正肯定不是我。來自老鐵的酸。]
陳峰:[臥槽!有生之年竟然看到顧蕭惟的朋友圈了!我還以為你把我給屏蔽了呢!]
華星云:[活久見啊!]
林鉞:[這個保溫杯不是小的嗎?]
華星云:[???誰的?是小落下的?]
小琴:[誒?是上回蔣師傅送哥回去的時候落下的嗎?]
然后底下的留言歪了,阿巖說顧蕭惟用錯了杯子,記得要買新的還給嶼。
陳峰說嶼用的這個牌子很好使,接著華星云就說他也要換這個牌子。
大家很自然地認為是嶼坐這輛車回家的時候把保溫杯落下了,結果顧蕭惟以為那是自己的杯子,就拿去裝咖啡了。
嶼笑了笑。
誰知道顧蕭惟在微信里對嶼說:[以后這個杯子就是我的了。]
[嗯,你的你的,誰也不能跟你搶。]
大概是因為晚上跟程飛把話說開了,又或者當天晚上他跟顧蕭惟見面之后,顧蕭惟囑咐了程飛要好好跟嶼相別再哼哼了,第二天在化妝間里再度見面的時候,程飛對嶼的態度有了很大的轉變。
仿佛有向著老鐵……啊不對,是老大護著剛出來混的小兄弟的架勢。
嶼今天本來沒有戲,但因為之前的夜戲拍完了,其他的戲份被重新調整了時間,安排到早上十點,他稍微來晚了一點,不跟八點戲份的演員搶化妝間了。
只是他走到化妝間門口,就聽到兩個演員正在聊天。
“何慕是真的倒霉。聽說他也想要試鏡霍皓言那個角,但是帝俊傳要給林鉞導演面子,就沒讓他來了!”
“啊?為什麼給林鉞導演面子何慕就不能來試鏡霍皓言了?”
“上次在KTV里你沒聽清?那個嶼抱上了林鉞的大!又是給他在《反擊》里面加戲,又是給他介紹資源!霍皓言這個角從林鉞推薦嶼開始就是定的了!”
“臥槽……那他怎麼抱上林鉞的大的?”
“這你還能想不到?你看看嶼那張臉,那材,文藝范兒的屬于……”
嶼愣了一下,這兩人肯定不知道他今天會來劇組,所以才敢在化妝間里這麼明目張膽地八卦。
他早就習慣了被人議論,再加上他忽然得了好角,眼紅的人必然多。只是這一次因為自己而連累到了林導的名聲,他覺得自己不能忍下去了。
嶼剛要推門,誰知道一只手攔在了他的前面。
“這種煞筆,還是讓哥來。你這種文藝范兒的——靠邊兒。”
程飛扣住嶼的肩膀,把他推到了一邊,然后忽然一下打開了門,抬頭走了進去。
那兩人一看到程飛,立刻安靜如。
程飛卻靠在了他們面前的梳妝臺上,抱著胳膊看著他倆。
“聊啊,怎麼不接著聊了呢?剛你們說霍皓言這角就是定的嶼,誰說的?”程飛問。
“這個……我們也就是聽來的。”其中一個打著哈哈。
“是啊,劇組里每天八卦那麼多,大家也就聽一聽,樂呵樂呵。”另一個也賠笑。
程飛涼涼地哼了一聲。
“我要知道這消息哪兒來的。我們星漢影業自己的演員里想要這個角的很多,就這麼給定出去了,對得起誰啊。”
站在門外的嶼立刻明白了,程飛這是要幫他詐出來傳謠言的人。
澄清一萬遍能有什麼用,得從源頭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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