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修義回到家時, 紀阮正在和韓小林打視頻電話，桌上放著個筆記本，標題的紅大字直接撞進顧修義眼里——

　開學住校必備好list！

　這一行字太大、太紅、太刺眼, 顧修義瞬間有點暈字。

　而罪魁禍首紀阮，穿著睡坐在椅子上，頭發糟糟的，眨著大眼睛一臉茫然。

　“你怎麼回來了？”

　紀阮站起來走到顧修義邊，還拿出一手指了他的手臂, 像在確認眼前的人是不是真的。

　哇，邦邦的，材真好。

　顧修義捉住準大學生的手指, 拿開：“你要住校？”

　他神和語氣都一如往常, 紀阮沒察覺出有什麼特別, 燦爛一笑：“對啊。”

　“……”

　不知道校園生活到底有什麼獨特的吸引力, 小朋友連酒窩都溢著糖。

　顧修義開合兩下, 頓時語塞。

　紀阮糟糟的頭發十分顯眼, 顧修義瞟了好幾次都沒辦法做到完全忽視：“你還沒梳頭？”

　他說著手了翹起的那幾，那麼的頭發竟然很頑強的不下去。

　“我起床就洗漱過了, ”紀阮覺得自己被嫌棄了，不太滿意地后退一步：“但頭發睡翹了我也沒有辦法啊……”

　顧修義：“……”

　算了，現在頭發不是重點。

　他打量了下紀阮的氣，黯淡無，一看就是又了。

　但早起不吃飯卻和同學打視頻電話？

　顧修義敲敲桌面, 下朝手機那抬了抬：“什麼重要的事一定得現在說？”

　紀阮看過去，屏幕里正映著韓小林賊頭賊腦圍觀他們聊天的大臉, 他連忙把手機轉過去：“韓小林住校經驗富, 我找他取取經嘛。但他還在軍訓, 時間任務重，我配合一下也合理呀。”

　“……”

　很好，話題回歸了。

　顧修義單手撐住桌面，把手機轉回來，對穿著迷彩服像個神小伙的韓小林簡略道：“韓小林同學，我現在要把紀阮帶走，你去軍訓吧。”

　說罷也不等呆呆的韓小林做出反應，直接掐斷了視頻，低頭時還無意中瞟到了紀阮住校清單的部分細節。

　這家伙已經確到選擇什麼的洗臉盆了！

　顧修義二話不說帶紀阮下樓，怕他樓梯走到一半又頭暈，還捉住了小手。

　紀阮跟在后面一頭霧水：“你有什麼話要說嗎？”

　顧修義沉聲：“我們需要好好談談。”

　兩分鐘后，餐桌旁。

　顧修義和紀阮各坐一邊，顧總西服沒來得及，雙疊靠在椅背上，憑借多年的開會經驗與強大氣場，將漂亮的大理石餐桌強制變了談判桌。

　而他的談判對象，某位姓紀的、頭發翹著的、準大學生，圓溜溜的眼睛里只有面前的大包子和豆漿，那是他的早飯。

　紀阮咽了咽口水，手想拿包子，剛到皮就被燙得回手，這包子竟然剛出籠。

　他吹了吹指尖看向顧修義：“要不你先說吧。”

　在我開前，最好一分鐘搞定。

　顧修義坐直，十指握搭到桌面上，開始散發氣場：“你為什麼要住校？”

　紀阮對他嚴肅的舉有些莫名其妙，瞬間還以為這人是來和自己談合同的。

　他眨眨眼：“大家都這樣啊，你大一的時候沒住校嗎？”

　“那不一樣。”顧修義面無表的雙標，否決掉理由一。

　紀阮不明白，笑著歪了歪頭：“哪里不一樣了？”

　顧修義接過趙阿姨遞過來的咖啡，輕輕放到桌面上：“你不好，住校很不安全。”

　紀阮皺眉，不太贊同：“怎麼不安全？”

　“大學宿舍都是上床下桌，要爬樓梯，你如果頭暈摔了來怎麼辦？”顧修義之以曉之以理：“而且你型特殊，萬一傷出況會非常嚴重的。”

　“嗯……”紀阮垂下眼，似乎開始認真考慮顧修義的話。

　包子不燙了，他裹著油紙慢慢啃，一個大包有他半張臉那麼大。

　“可是我&￥%……”紀阮說話含糊不清，剛開口就停住了。

　他的家教一直都是里有東西時不能張說話，便用指尖稍微遮住，垂下眼簾慢慢咀嚼，腮幫子鼓起一小塊，也像個小包子。

　顧修義視線沒法從紀阮臉上移開，真是好斯文的吃相。

　他把豆漿往紀阮手邊推了推：“咽下去再說。”

　但他沒想到的是，紀阮一口包子要嚼非常久，等到他完吞咽了亮晶晶的珠時，顧修義已經快要立地佛。

　“可是我這兩天沒有頭暈了，”紀阮拿紙巾按了按珠，“而且你不是給我買了糖嗎。”

　顧修義油鹽不進：“不止低糖會暈，貧也會，你的貧目前并沒有好轉。”

　駁回理由二。

　“有那麼夸張嗎……”紀阮咬著吸管：“我們學校不是要求大一必須住校嗎？”

　顧修義抿了口黑咖啡：“如果有正當理由是可以申請走讀的。”

　紀阮抱著豆漿杯考慮半晌，思索著顧修義給出的種種理由，最終發出靈魂質問：

　“可我是上學又不是參軍。”

　學校也不是龍潭虎，怎麼就不能去了？

　顧修義指尖一頓，面對紀阮滿是疑的大眼睛，短時間竟然無法立刻反駁理由三。

　他猶豫片刻，偏過頭，目對準流理臺邊哼小曲的趙阿姨：“趙阿姨，您怎麼看？”

　他相信趙阿姨一定會和他站在統一戰線，幫助他說服紀阮。

　“啊？問我啊？”趙阿姨拿著抹布笑起來，“問我干啥呢？”

　紀阮也把面相趙阿姨，鄭重道：“非常需要您的意見。”

　趙阿姨地位突然提升，變談判的主導方，一時有點緩不過神。

　“呃……那什麼，”想了想，笑瞇瞇地看向紀阮：“阮阮很想住校嗎？”

　紀阮坐得很端正，像被問話的小學生，語氣又有點小憂郁：“是有點，主要我從來沒住過宿舍，也想一次的……”

　趙阿姨最不了這種眼神，當即母又泛濫了，舞了舞抹布：“哎呀小顧，你看阮阮自己都說想去了，大學生活多重要啊，以后會為人生很好的回憶的，就讓他去吧。”

　“……”

　顧修義突然孤立無援，和他相二十年的老阿姨，竟然直接站隊只照顧了兩個月的紀阮，只因為那孩子會隨時隨地釋放可憐。

　顧修義面上還是不顯，沒說好也沒說不好，沖紀阮點了點桌面：“再吃口包子。”

　紀阮靠在椅子上，了胃：“吃不下了。”

　他又蔫了，每次都這樣，一不合他的意他就蔫嗒嗒找地方靠著，珠都沒先前了！

　顧修義心煩意，道理講不通又不能兇人，還不能把自己要搬回來的事告訴紀阮。

　這個時候說，又不讓紀阮走，不就變了紀阮和自己住一起嗎。

　顧修義做不到這樣，心里像堵了塊大石頭。

　他一刻不答應，紀阮就繼續歪在椅子上蔫著，好像在比誰更持久。

　真是找了個活祖宗回來。

　“好，好……”半晌，顧修義妥協了：“去吧，搬搬搬。”

　他跟紀阮對峙就沒贏過。

　“真的？”紀阮眼睛一亮，瞬間好了。

　立馬又著包子啃起來，還沒涼，味道依舊鮮，紀阮幸福得瞇起了眼睛：“謝謝顧老板。”

　“……”

　雖然知道紀阮剛才的虛弱不是真的，但看到他這麼快就滿復活，顧修義還是有點不能接，心里的石頭堵得越來越厲害。

　他盯著紀阮的珠看了片刻，冷冰冰道：“藍的。”

　“嗯？”紀阮啃著包子抬起頭，里有東西不愿意說話，發出個帶著波浪號的尾音。

　顧修義無意識挲著無名指的戒指：“你的洗臉盆，選藍的。”

　紀阮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顧修義應該是看到他的好清單了。

　在這個家里，顧修義還是需要有一點話語權的，哪怕只是一個臉盆，紀阮非常理解這點。

　“沒問題，”紀阮大大方方笑起來：“這個可以聽你的。”

　他這個笑異常明艷，像窗外院子里初夏時會開的玫瑰花，也像顧修義小時候吃過酒釀圓子，酒窩里浸著酸酸甜甜的味道。

　顧修義沉悶滯的心緒因為這個笑忽然被熨平整了，他覺得自己最近越來越像個變龍，所有的緒轉變都在一念之間。

　而這個一念之間，百分之九十是因為紀阮。

　這個清晰的認知讓顧修義心頭重重一跳。

　·

　幾天后，一個晴朗的周末，京大新生結束軍訓。

　紀阮兩手空空先去宿舍踩點，顧修義帶著宋嶺大包小包幫他搬行李。

　“叮——”

　電梯門打開，眼是寬敞的宿舍走廊，雖然是男生寢室，但比想象中干凈清爽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