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冷靜了一整天的顧總,直到這一刻才放任瘋狂的心跳席卷全部神經。
好半天后,他緩慢站起來坐到浴缸邊,抖著手點燃煙。
閉上眼全是紀阮。
顧修義自詡是個承能力極強的人,哪怕是今晚這樣的意外,他也能絕對冷靜的理。
讓他痛苦至極的只有一點——紀阮哭的時候。
在救護車上,他一直抱著紀阮,紀阮雖然沒力氣睜開眼睛,但他知道他有意識的,小朋友明顯很想被他抱著。
但他需要治療,醫生需要獲得他的生命征,所以強行把紀阮從他懷里拉出來,按到冰涼的折疊床上,往他上上各種儀。
那瞬間紀阮的眼淚就下來了。
明明眼睛都睜不開,還是稀里嘩啦地掉眼淚,那些淚珠子就像無數把小刀,一點一點挖空顧修義的心臟。
浴室里沒開燈,顧修義維持著一不的姿勢,甚至沒吸一口煙,直到煙灰燃盡燙傷指間。
他頭深深垂了下去,昏暗的浴室里寂靜無聲,他按住眼眶,肩背終于忍不住細微地起來。
·
不過萬幸的是,按醫生的說法,紀阮是個生命力極其頑強的小朋友。
那麼差的活得那麼努力,是沒讓自己再出差錯,在第二天下午晚霞將盡的時候出了ICU,被推進特護病房。
顧修義終于也獲得了24小時陪護的資格。
生命征是平穩了,人卻一直沒醒,醫生說他是失太多虧空太大,用睡眠在自我修復,慢慢就會醒了。
紀阮躺在病床上安安靜靜,戴著氧氣面罩睡著很乖,顧修義陪在他邊卻總忍不住手腳。
一會兒他冰涼的指尖,一會兒又小心托著手去圈他的手腕。
一直睡著不醒最大的弊端,就是只能靠輸營養維持生命,短短三天紀阮就瘦得不像話,像一片薄薄的葉子,顧修義攏他的手腕會留出好大的空隙。
再不吃飯真的要瘦沒了。
為了讓小朋友快點醒過來,顧修義發愁的同時,每天就在紀阮耳邊報菜名,把趙阿姨的拿手好菜全部念一遍是基準。
后來突然想起出事那天,他原本打算帶紀阮去吃鱸魚,紀阮看起來也很期待的樣子。
顧修義琢磨了幾秒,讓趙阿姨把清蒸鱸魚的菜譜發過來,隔一個小時就在紀阮耳朵邊念一遍。
大概到紀阮出院那天,他已經能自己做出一盤地道的清蒸鱸魚了。
這是顧修義一輩子做過最無厘頭,卻樂此不疲的事。
紀阮睡著時還總是哭,戴著氧氣罩時不時就委屈地掉眼淚,偏偏又不愿意醒過來跟別人說為什麼。
第三天中午也是這樣。
護士剛過來換了一袋營養,顧修義半分鐘沒看他,他又開始哭,淚珠子從眼尾順著額角往下,滾進鬢發里又打枕頭。
顧修義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用紙巾跟著,從最初的心疼變無奈:
“到底在哭什麼呢小朋友?”他紀阮的眼尾:“別哭了,眼睛都腫核桃了,不然等醒了你又賴我。”
“……真的不哭了了小朋友,起來吃飯了,你要瘦到沒有了你自己沒發現嗎?”
顧修義自顧自說著,過了一會兒紀阮眼淚是不流了,但毫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他嘆了口氣,打開手機備忘錄,準備繼續完今日份的讀清蒸鱸魚菜譜計劃。
剛讀了一行,他余瞟到紀阮手指好像了一下。
顧修義立馬放下手機仔細看看紀阮的手,又看看他的臉,再轉向他的手,神難以形容的專注。
兩秒后,紀阮手指又了一下。
這次是清晰可見的,絕對不可能是幻覺的。
顧修義心臟開始瘋狂跳起來,下一秒抬手按鈴來醫生。
等待醫生的片刻中,心巨大的喜悅沖砸得顧修義頭暈目眩。
恍惚間,理智失守,他俯下想狠狠親吻紀阮,但又在前一刻頓住,最后滿腔喜悅化作極致輕的吻,落在紀阮紅腫的眼皮上。
幾分鐘后紀阮悠悠轉醒,醫生檢查一番后確認狀態良好,甚至撤走了他戴了三天的氧氣面罩。
可憐的小朋友昏睡三天,現在還暈暈乎乎地躺在床上,臉頰殘留著被氧氣罩出的印子。
只要能醒過來,一切的事都不算事。
醫生說他需要先吃清淡的流食,然后慢慢補充高營養高蛋白的食,最終恢復到正常飲食,之后就是慢慢養了,紀阮虧空太大,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補回來的。
顧修義認真聽著,在醫生走后給趙阿姨發消息,讓煲點粥和湯過來。
趙阿姨早在紀阮出事的第二天就從A市風風火火地趕過來,就等著給紀阮做東西吃,每天在酒店心急如焚地轉悠。
這會一看到顧修義的消息,忙不迭地應了下來。
顧修義代完一切,到床邊坐下,紀阮眼神還是很懵,他了紀阮臉上被出的印子,笑道:“看什麼?不認人了嗎?”
紀阮輕輕歪了歪頭,很茫然的樣子。
顧修義一頓,他高興壞了,這才想起紀阮的外機丟了,現在于一個小聾子的狀態。
“沒事。”他了紀阮的臉頰安,而后坐到紀阮邊,手穿過他的后背將他慢慢摟起來,靠在自己上半坐著。
怕扯到他上的傷口,顧修義這個作可以說是小心至極。
紀阮瘦得厲害,顧修義到的全是骨頭,但因為沒力氣他只能地靠在顧修義上,臉頰都沒有,用大眼睛看著顧修義。
顧修義心頭酸,又把紀阮往懷里攏了攏,到他左耳邊低語:“不怕,再休息兩天我們就回家,到時候再配個外機就又能聽見了,好嗎?”
紀阮昏睡了好幾天才醒,對外界到一種奇異的離,顧修義一句話他似乎也要會好久才能聽明白。
他呆呆地晃著神,而后才用一種下意識汲取溫暖的姿勢往顧修義懷里,輕輕點頭。
顧修義知道紀阮現在可能還不太適應,只小心摟著他,給他時間去調整。
半晌,紀阮扯了扯他的袖,小聲說了什麼,但嚨干,剛說幾個字就皺起眉頭,顧修義立馬按著他的口制止,從床頭拿過接好的溫水。
“好了,先不說話,我聽懂了,來喝口水。”
紀阮現在完全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安安靜靜地,顧修義讓做什麼就做什麼,讓喝水就探出頭借著顧修義的手小口小口地抿,喝夠了就靠回顧修義懷里。
顧修義拿出手機,按照紀阮說的給程子章母發短信報平安,摁滅屏幕正要放回去時,手突然被拉住。
紀阮不知道看見了什麼,神嚴肅起來,撐著顧修義的胳膊坐直些。
但他臉蒼白上一點力氣都沒有,再怎麼嚴肅看上去也只剩可。
顧修義他的臉頰,哄孩子一樣:“怎麼了?”
紀阮把手機屏當鏡子照了一下,才仰起臉看顧修義:“我眼睛腫了……”
明明是有點抱怨的語氣,但紀阮太弱了,語調又飄又浮中氣很不足的樣子,聽起來可憐。
“是啊。”顧修義手指輕輕撥著他后腦的頭發,想趁機問問他睡著的時候為什麼哭。
紀阮卻忽然鼓起腮幫子:“都怪你。”
顧修義:“……”
還真賴他了。
雖然早就料到紀阮會怪自己,但顧修義還是有點哭笑不得,試圖跟大病還沒愈的小朋友講道理:“怎麼就怪我呢?”
紀阮細細的眉蹙起,看顧修義的眼神變得奇怪:
“不是你親腫的嗎?”
“……???”
顧修義臉上的笑僵住了。
空氣倏而安靜。
紀阮說一句話得好幾口氣,但他看顧修義的樣子,覺得這人好像不打算承認,強撐著也要說:
“你……剛才我醒的時候,你不是、不是親我眼睛了嗎?……別以為我不知道……呼……”
說完又靠在顧修義上閉上眼睛。
好累。
顧修義百口莫辯。
天知道他真的只親了那一次,還是極度克制之下難自的舉。
但怎麼在紀阮眼里就變那種會隨隨便便親的登徒子呢?
“紀阮我……”
他著紀阮冰冰涼的指尖,大腦飛速轉,試圖給自己的行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并挽回在紀阮心中的形象。
可他一低頭,紀阮攢夠了力氣又用大眼睛看他,那麼天真單純的眼神,顧修義頭一哽就說不出話了。
半晌他移開眼,千言萬語堵在心口說不出來,最終化為一句:
“我不是那種人。”
“那你是哪種人?”
“……”
顧修義看向紀阮,開始覺得這小孩是故意找他笑話了。
兩人靜靜對視須臾,紀阮明亮的眼眸水潤潤的,像閃著波,而后輕輕開一抹笑,小酒窩也爬上了臉頰。
顧修義神思狠狠一晃,直接忘記思考紀阮的用意,滿腦子只剩下那個小酒窩。
整整三天了,他終于又看到了紀阮的小酒窩。
紀阮逗了顧修義一會兒,又有點累了,呼吸不穩。
他徹底放松下來,額頭緩緩抵到顧修義肩上,像塊小糖糕似的蹭了蹭。
顧修義聽到紀阮氣息弱了很多,語氣卻格外認真,還夾雜著一不易差距的委屈:
“你抱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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