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瑜原本是打算一早就過來的。

　但是他今天有個會。

　研討會所在的會議室溫度適宜, 桌上擺著供食用的小零食和礦泉水。

　關起門來，他們自己的例會一向氣氛輕松。

　黎瑜著桌子上的一小碟檸檬糖，有些心不在焉。

　倒不是因為有的沒的。

　只是溫盛然上一治療就出現過不良反應, 雖然是在預測范圍, 但是還是不免讓人有些擔心。

　會議結束，他和姚瀚一起往外走, 遇到了回辦公室的荊楚。

　“哎楚楚。”姚瀚住了, “等等。”

　“今天的會議神。”他把手上的文件夾給，“小徐今天請假, 等他明兒來了你跟他講一下。你自己也看看。”

　小徐是他帶的助理研究員，跟荊楚是同期。

　一般同期之間都會建小群之類的, 因此也更容易互相悉。

　就像是他和黎瑜。

　“好嘞。”荊楚應聲接了過去，看了一眼黎瑜。

　姚瀚被這一眼看樂了：“咋了，做了什麼對不起你黎老師的事了？”

　黎瑜也怔了怔。

　然后, 反應過來后，他想到的卻和姚瀚不同。

　“又出現不良反應了？”他問。

　“啊，不是，這個沒有。”荊楚看他誤會了，趕解釋，“盛然今天狀態好的，早上我定期去看過他好幾次，各項數值也看過了, 都正常。”

　做事一向細心，這一點黎瑜知道。

　他點頭：“辛苦了。”

　“我差點忘了。”姚瀚一拍腦袋，“盛然開始新階段治療了吧。”

　他看著黎瑜, 拖長了調子, “黎老師——”

　“你當初怎麼說的來著？”

　“99.7%, 嗯？”

　他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人。

　當初黎瑜進所的時候，就是整個所都公認的高嶺之花。

　能力強、天賦高、子殺伐決斷但又不固執，這樣的人，跟他共事固然舒服，但是工作之余，總會讓人的八卦燃得更加強烈。

　剛開始聽說黎瑜單的時候，他們就在會是什麼樣的omega會拿下他。

　再后來，他們放寬了要求。

　覺得a也不是不行。

　再后來……

　他們的打賭目標已經退化了，所花什麼時候能做一回導alpha，就算他已經破了清規戒律，了紅塵。

　只可惜，就算是這樣簡單的目標。

　也從來沒有達過。

　姚瀚一度以為自己這位同事要不開竅到三十歲，直到溫盛然出現。

　這個世界上就是有這麼巧合的事。

　跟黎瑜關系親的鄰家弟弟，偏偏也跟他匹配度奇高無比。

　這不是天作之合，什麼是？

　姚瀚這輩子都沒吃過這種程度的姻緣瓜，社畜的痛苦都比以往減輕了不，興致。

　“哎，采訪一下，黎老師，什麼想？”

　黎瑜懶得理他，徑直往外走。

　荊楚忙不迭地跟在他后頭，在心中給姚瀚按了個贊同鍵。

　天作之合，也覺得。

　“哎，瑜啊，你不要逃避嘛。”姚瀚跟著黎瑜，“都是搞腺研究的，你一個高材生總比我懂得多吧，而且這是常識啊。你明明知道，就算AO之間按照生理結構就是最適合結合的，但是普通的匹配度也就是在70%~80%左右，90%民政局還會格外送束花夸句緣分，何況是……”

　何況是99.7%。

　研究所這麼多年，也就見過那麼三四次這個數據。

　還是在大數據報告里。

　都沒見過活的。

　黎瑜腳步沒停。

　他的神平靜，語氣沒什麼波瀾，容卻毫不留：

　“如果你真的那麼重視匹配度，等人工合信息素研發，我可以替你向上級審批，讓你做和信息素針劑領證的第一人。”

　姚瀚：“……”

　不是。

　長得好看的一人。

　說話怎麼就那麼毒呢。

　他訕訕：“……那當然也不能全看匹配度。”

　“而且。”黎瑜淡淡地道，“這是治療，不是相親大會。是一件很嚴肅的事。”

　得，上高度了。

　姚瀚舉起雙手，自示認輸：“對不起哥哥，我的錯，是我淺，我不該說這樣的話你跟弟弟純潔的醫患關系。”

　“所以。”他頓了頓，誠懇地道，“匹配度99.7%這事兒，你告訴盛然了麼？”

　黎瑜：“……”

　姚瀚攤了攤手。

　黎瑜別開了眼：“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所以沒必要特意說。

　姚瀚看著他，徹底被這個人無懈可擊的邏輯折服。

　他正想著反正閑著也是閑著，繞路去個病房也不是不行。

　一旁的荊楚就弱弱地開了口：

　“那個……黎老師。”

　黎瑜頓了頓：“怎麼了？”

　“其實盛然已經知道這件事了。”荊楚小聲道，“剛剛，他問我要的匹配數據，我就把表給他了。”

　黎瑜驀然怔在了原地。

　*

　黎瑜踏進病房的時候，溫盛然正在吃午飯。

　omega早上剛打了幾針藥，袖子還挽著，出一截清瘦白皙的手臂。

　他在吃的是剛的外賣。

　醬牛飯，奢侈地配了一個流心溫泉蛋，吃得角都是。

　聽到靜，他沖著黎瑜揮了揮手算是招呼，咽下一口飯，才從飯里抬起了頭。

　“哥哥早喔。”他慢吞吞地道。

　黎瑜看著他，腳步難得地有些遲疑。

　“吃了嗎？”溫盛然跟他打招呼。

　“……剛開完會。”黎瑜道，“一會兒去食堂。”

　他自認這句話很平常。

　但是話音落下，溫盛然就立刻抬起了眼，眼睛亮晶晶的：

　“真的嗎？”

　像是對他忙到現在還沒吃飯這件事充滿了期待。

　黎瑜：“……”

　然后，他就見面前的人站起，遮遮掩掩地從一旁的塑料袋子里變戲法似的拿出了一個新的飯盒，獻寶似的遞到了他面前。

　“我多點了一份。”他驕傲宣布，“你不用去食堂了！”

　語氣得意，就差一條在背后搖晃的尾。

　黎瑜頓了頓，接過飯盒，到了外包裝溫熱的溫度。

　還是熱的。

　應該是溫盛然特意給他留的，還做了保溫措施。

　他了：“謝謝。”

　“不客氣，應該的。”溫盛然大度地擺手，“你吃吧，我看會兒書。”

　說罷，他就坐回了病床上，拿起了厚厚的專業書。

　黎瑜認出來了，那幾本書都是隔壁金融系的專業課用書籍。

　今早溫盛然托明珩給他帶過來的。

　黎瑜沉默了一瞬，“嗯”了一聲，在一旁為客人準備的椅子上坐下來，就著小桌子吃飯，一旁就擺著那份昨晚擾了他心神的匹配表。

　表合著。

　一副完整無缺的樣子。

　但黎瑜知道，溫盛然早就已經看過了。

　99.7%的匹配度。

　說實話，在做測試前，黎瑜完全沒想過會是這個結果。

　最近的治療中，不是沒有高匹配度。

　比如寧書和他的導alpha。

　他們兩個人測試出來的匹配度，是92%。

　這已經非常之高了。

　高匹配度并不單單意味著數值。

　也意味著至在信息素上，AO之間會有極強的吸引力。

　意味著……

　至在基因上，他們是幾乎完契合的。

　“哥哥。”溫盛然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他抬起眼，對方沖他晃了晃手機。

　“X大的校慶。”他問，“你要去嗎？”

　他一怔，看了眼自己的手機，果然收到了邀請郵件。

　只不過容是邀請他回校演講。

　“應該要，學院邀請我去做一個講座。”他道，然后頓了頓，“研究所要招人。”

　X大的藥學專業設有一個創新實驗班，分數很高。

　弘源作為A城本地最知名的研究所，本著招攬人才的原則，時不時就會被邀請去做演講或者就業答疑。

　一般這個人選都是黎瑜。

　于X大，他是當年學校里的風云人，知名度極高。

　于研究所，他也算是一個門面招牌。

　“真好。”溫盛然嘆。

　他一看黎瑜，就知道是對方從小到大都是那種標準的好學生。

　不像他。

　穿過來之前，哪怕績名列前茅，班主任看他的眼神也像看問題兒。

　……他那個時候也確實比較叛逆就是了。

　他還在心嘆，抬頭卻看到黎瑜的神，他怔了怔。

　他試探地道：“哥哥，你不想去呀？”

　他還想看看在學校的黎瑜是什麼樣的呢，到時候去湊湊熱鬧。

　他覺得，像黎瑜這樣的，讀書時候應該就有一堆omega追。

　……喔。

　還有易誠這樣不走尋常路的alpha。

　黎瑜回過了神。

　他沉默了一瞬：“報告，你看到了？”

　還沉浸于易大艱難的求之路的溫盛然條件反“啊？”了一聲，抬起眼，看到了黎瑜難得有些無措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