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含糊道:“沒有……”他就沒有讓人準備什麼,生病的事也誰都沒告訴。
白天他坐在椅里面,白紗遮眼,面蒼白,除了偶爾不住咳兩聲,誰也看不出他病得嚴重。
他燒起來很奇怪,面并不紅,而是慘白。沒有人會像穆晴嵐這樣上手他的臉,也就自然沒有人知道他在發高熱。
況且北松山上沒有尋常人才用到的那種草藥,只有一個飯堂大娘是普通人,那大娘隔三差五就去山下城鎮采買自己用的東西,本不用門派準備什麼。
之前倒是有些外門弟子修為不濟,可能會用到,但霍袁飛死后,冥星海倒置,天地崩,門派之中掌管醫閣的長老挾弟子跑了,把整個醫閣卷的一棵藥草都不剩。
現在山上的庫房里面倒是還有一些品丹藥,但是沒有一種能夠治療天人五衰的廢人了風寒的藥。
這也是霍玨沒有告訴弟子他病了的原因,他還真打算扛過去。
現在天元劍派部叛變的人還沒理,又抓了穆家的人,穆家不可能沒有作。幸虧段琴軒回來了,大部分事都是在理,霍玨才能安心病著。
霍玨院這幾個弟子都因為大陣的事忙得不可開,他這時候難不要派人跑去山下,頂著穆家人的埋伏,給他買治愈普通風寒的藥?
霍玨做不出這種為了自己好一些,就讓弟子涉險的事。
門中的事,他都幫不上忙,他這個代掌門就是個廢,這種況下,霍玨是真的不想再添什麼麻煩。
而且他自從靈府破碎之后,一直都有種自毀傾向,真的病了,他一邊難,一邊又有種破罐子破摔得痛快。
不如就這樣死了。他不止一次這樣想過。
這兩天想的次數尤其多。
可這一切自苦,都是在沒有人撞見,沒有人破的前提下,霍玨才能撐。現在穆晴嵐撞見了,破了,霍玨像個摔了之后有人問疼不疼的孩子。
沒人問疼不疼的孩子爬起來還能玩,就算摔破了膝蓋,摔流了,也會吹一吹安自己;但是有人問的孩子,卻會嚎啕大哭。
霍玨自然不可能真像孩子一樣嚎啕大哭,但病痛的昏沉和脆弱讓他弱,他竟然在臉上的冰涼也不能滿足后,有些委屈地把自己的頭,朝著穆晴嵐的脖頸之間埋了埋。
穆晴嵐覺到了,直接手把霍玨徹底抱。
心里狂喜他的不設防和依賴,覺得他這樣子,像是總算肯從殼里探出角試探周圍的蝸牛。
穆晴嵐抱住霍玨,不斷著他的后背。
聲音越發和,“你抗不過去的,不吃藥肯定不行。這樣吧,我等會去飯堂大娘那里找一找,看看有沒有備著治療風寒的藥。”
霍玨還是沒應聲,呼吸重滾燙,對著穆晴嵐的耳朵吹,吹得穆晴嵐半不遂,一顆心像在熱油里面炸著,翻滾著。
想趁人之危。
要是現在跟霍玨有了點什麼,哪怕就是接個吻,霍玨好了之后,還能推得那麼干脆嗎?
他現在可是埋在脖子里呢,這可不是強迫的!
穆晴嵐的沖像巨浪之上的小船,雖然被推到了浪尖上,舍不得下來,卻又不敢真的隨巨風而。
怕等落下來的時候徹底沉船,霍玨清醒了直接和恩斷義絕就完了。
再者是真的心疼霍玨,他都已經這麼慘了,口口聲聲說喜歡他,總不能趁人之危欺負他吧。
因此穆晴嵐揣著一肚子因為霍玨親近而撞的小鹿,直到小鹿撞死在穆晴嵐的腔,撞得腔都要裂開,也沒有側過頭,哪怕親一口霍玨脆弱蒼白的臉。
穆晴嵐只是從儲袋里面出了一個留影玉,擺放在了床邊的桌子上,對著兩個人的樣子開始留影。
這是證據!
就算不敢做什麼喪心病狂的事,總也要日后有點依仗,免得霍玨仗著輩分升了,病好了清醒了,就要拒絕的追求。
留影記錄著,穆晴嵐又這麼抱了霍玨一會兒,心里滋滋的。
看他以后還怎麼!
盡量將自己的溫降低在一個他不覺得太冷的舒適溫度。
霍玨到后來整個人的重量,都在穆晴嵐肩上,頭腦越發昏沉,他還是很難,他不應該睡著的,但是被人抱著的滋味讓他陌生,又讓他的開始不聽話的失靈。
霍玨甚至不知道這種覺做安心,霍袁飛向來是個嚴父,而霍玨母親又早死,沒人這樣抱過他,沒有人像哄個孩子一樣,他的后背。
霍玨心思不控制地放松,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昏睡了。
穆晴嵐察覺他睡著了,總不能讓他坐著睡,扶著霍玨慢慢躺下,像對待個脆弱易碎的花瓶兒。
霍玨皺眉將醒未醒,穆晴嵐傾也半撐在床上,霍玨無意識蜷,湊近穆晴嵐,竟手攬住了的腰,然后又不了。
霍玨上還是很燙,這樣下去是不行的,還是得吃藥。
今天晚上本來是來訴苦的,誰料霍玨比苦多了。穆晴嵐想到這里笑了笑,用手指開霍玨擰著的眉。
看著霍玨忍不住輕聲道:“你要是一直這樣多好啊……”又溫又乖。
穆晴嵐慢慢躺下,在床邊上枕了一點點的枕頭,挨著霍玨凌的發。
穆晴嵐飄飄然地想——今天真的夠本了,這難道就是同床共枕嗎?
所謂百年修得共枕眠,他們如今共枕,起碼有百年的緣吧。
閉眼了一會兒,穆晴嵐發現霍玨睡得不安穩,眼睫一直,像是墜在什麼可怕的夢里,手還揮。
穆晴嵐抓著他了一會兒,用自己給他降溫,見他溫遲遲降不下來,索縱藤蔓將霍玨捆上,又幻化出一截樹充作自己給霍玨抱著。
起從床邊小桌子收回了留影玉,迅速從屋子里消失,以靈霧的形狀在山中飛速穿梭,朝著山下的方向掠去。
沒有去飯堂大娘那里找藥,就算找到了,也未必對癥,得趁夜下個山,去給霍玨買藥。
霍玨這已經用不了門中的藥,只能吃普通人吃的風寒湯藥,穆晴嵐準備找個醫好的大夫,細細說了癥狀,開好了藥,再帶回來煎給霍玨喝。
來去如風,北松山無大陣,穆晴嵐下山十分輕松。
擔憂霍玨心切,想著速去速回。
到山下城鎮的時候,還未到子時,但凡間的城鎮已然是一片蕭肅,只有酒肆和客棧有殘燈幾盞。
穆晴嵐循著燈最亮的地方找了一間客棧,一進門,就看到一群人聚在客棧大堂里面;穿各式各樣的道袍,腰佩長劍,桌上擺滿了各種食,甚至還有酒,一看就是凡間野宗門扎堆。
有古怪。
這城鎮是離北松山最近的城鎮,北松山天元劍派庇護,怎麼會有這麼多散宗弟子深夜集結?
穆晴嵐要找人打聽鎮里最好的大夫,幻化了一個相貌平平的小青年,進去之后輕輕敲了敲柜臺,驚醒了正在打瞌睡的掌柜。
慌急道:“我家哥哥風寒高熱不退,我對此地不,不知道掌柜能否指條路,這城中哪家的大夫醫最好?”
掌柜的半夜三更因為大廳的賓客無法休息,眼可見的面不好,被驚醒后兩撇胡一抖,看向穆晴嵐的眼神也不怎麼和善。
但是聽了“他”說家中有病人,倒也不吝指路,“城北有位姓尤的大夫,醫高超,順著這條路一路向北走就。”
“不過那位尤大夫是宮中太醫院退下來的,診金相對要貴一些的。”
“哎,謝謝掌柜的!診金不是問題!”穆晴嵐說著從袖口掏出一點碎銀子,又出個酒壺,道:“勞煩掌柜的打一些淡酒,做退熱用。再包二兩餞。”
“好嘞。”掌柜的收了錢,拿葫蘆去打酒。
穆晴嵐站在柜臺前面,看似在等,實則悄無聲息以靈霧到那些人桌下,聽他們談。
三言兩語,算是聽懂了。
這些人都是穆家雇傭的散宗,是準備明日天一亮,打著穆家的旗號,去山上要人的!
穆家確實有些弟子被扣在了北松山還未置,但是這群人明面上集結是要替穆家出頭,要北松山放人,實則卻別有所圖。
忌憚著段琴軒回山不敢明搶法,他們商量著要聯絡皇族的衛兵首領,還有和澤長老的弟子。
未免太過明目張膽!
穆晴嵐才拜北松山,倒是對這群人要攪北松山沒有什麼太憤怒的覺。
可是聽到了什麼?
幾個絳袍的修士湊在一起,吃得滿油乎乎,大言不慚道:“若我說,不如趁機重創北松山的那個掌門。”
“我聽說他靈府破碎天人五衰,說不定一沖撞就死。我看只要他死了,到時候段琴軒也就無人擁護,把爹段振放出來,一切都好商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