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睡得下半夜,虞瀅做了一個夢。
夢到伏危到衙門上值后,被衙門里邊的人欺辱。
故意弄倒他的椅,再搶去了他的椅,讓他倒地爬不起來。眾人圍著他,指指點點地嘲笑他是一個瘸子。
伏危趴在地上,孤立無援,就好似被人棄的大狗狗。
虞瀅看不過眼,正想要上前去把他拉起來的時候,夢就醒了。
虞瀅坐起,茫然的環視了一圈周圍的陌生環境后,才反應過來這里是新租的屋子。
才要回想方才的夢境,就聽到外邊傳來細微的水聲。
走到窗戶后邊推開了半條隙,便見昏暗的院子中有一個悉的影在忙活著。
想起夢中伏危趴在地上掙扎,孤立無援的可憐模樣,再看到他站在院中的影,虞瀅一笑。
就是瞎心,伏危又不是真的瘸,且縣衙里邊還有個可以照看一二的霍衙差,就算被為難,也不至于像夢中那樣凄慘。
收起了擔心,虞瀅套上外衫,整理發髻后才從屋中出去。
看向正在往鍋中放水的伏危,笑問:“你在做什麼?”
伏危向:“我打算做稀飯。”
想了想,他給看了鍋里的米,問:“這夠嗎?”
虞瀅到鍋中米,“噗嗤”一笑,應:“夠,怎麼不夠,都夠喊大兄大嫂他們來吃了。”
伏危知道自己米放多了,他遲疑了一下,問:“舀出來一半?”
虞瀅上前,看了眼不知何時打滿的水缸,然后道:“不止,就你的手抓一把米都夠我和你吃的了。”
伏危聞言,心里有了數,進庖房中倒出多的米。
虞瀅教他如何淘米和放水,順道把煮飯要用多米多水也都給說了。
因有虞瀅的指點,這一頓早飯有條不紊地做好了。
早食后,虞瀅與伏危一同出門。
想趁早去東市上看看有無新鮮宰的羊。有的話,羊尾油就有著落了。
把伏危送去衙門后,就直奔東市。
早間東市比平時到的時候還要熱鬧,人頭攢,肩接踵,人聲沸騰。
不僅更加熱鬧,就是買的東西也更齊全。
野蜈蚣與黑蝎子泡的藥酒。
那野蜈蚣比拇指且約莫有四寸長,加上小陶罐子一塊賣,是二十文錢一罐,用來治跌打損傷再也合適不過。
虞瀅看了眼藥酒的,是非常好的,在后世沒個幾百塊是買不到的。
雖然二十文一罐,但也有一兩個人買的,頗為心,但給忍住了,打算等之后帶夠銀錢來再買。
早間是有攤位買羊的,剛開攤子沒多久,就已經被人買去了一半。
羊理不好會有膻味,但相對比于豬來說,百姓更喜羊,更別說是在這種天氣,一碗羊湯下去,格外的暖和。
羊比豬貴一些,但也不會貴太多。
豬十二文一斤,這羊十六文一斤。
虞瀅琢磨過后,費油,也就不打算做了,做個羊燉蘿卜,溫補又暖胃。
再說羊尾油,許是百姓多數都是用豬脂來煉油,所以羊尾油反倒是和豬板脂一個價,十八文一斤。
這算是意外之喜了,就是從豬油換了羊油,面脂的本也不用怎麼增加。
虞瀅買了一斤的羊和一斤的羊尾油。
之后是一斤半的豬和一條約莫兩斤重的魚,還有幾塊豆腐。
早間花去了六十八文,還剩下一百三十多文,也還是足夠明日兩桌盛宴席的。
虞瀅回到了小家中,便開始忙活面脂。
重復之前做面脂的步驟,只是把豬油換了羊尾油。
忙活好后,還不到巳時,伏危午時有三刻的時辰用來歇息和用飯,只需要在那會做好午飯便可。
虞瀅從庖房出來,略有所思地朝著縣衙的方向去,暗暗希他一切都順利。
*
縣衙。
伏危去報過到后,便被晾在了偏堂中,沒有人給他安排任何的活,所經過的人更是用一種異樣的目瞧他。
伏危都坦然面對,面平靜的等候著。
一個時辰過去了,直到坐堂的知縣在去解手的時候,才看到了他。
周知縣問:“錢先生沒有給你安排活計?”
伏危不疾不徐道:“或許忙得忘記了。”
周知縣心中知道是幕僚給他下馬威,看破不說破。
沉片刻后說:“今日確實忙,你就到公堂后頭聽一聽今日的堂審,明日便把今日所有案子的見解給寫出來。”
伏危就這樣換了一個地方靜坐,但也算是有事可做了。
不可避免的,還是遇上了館長之弟,典史。
典史瞧見伏危,眉頭蹙。
兩人在四目相對的下一瞬,典史臉上出了嫌惡之,從旁走過時,似自言自語的道:“衙門竟了阿貓阿狗的收容之了。”
伏危指尖輕輕點著扶手,面淡然,當做沒聽到。
伏危被冷落了一個上午,到了午時,才可離開。
但自推著椅到偏門的時候,停滯不前。
——昨日剛放上去的兩塊石板,今早還見著,現在卻不見了蹤影。
不用做他想,便知是有人故意為之。
這事,在伏危的意料之中。
伏危沉默片刻后,聽到后傳來霍衙差不悅的聲音:“這些人,竟還真把石板搬走了!”
伏危轉回頭,無奈笑道:“我也是猜的,不料真的猜中了,還勞煩霍衙差幫一把。”
霍衙差走到他的后,雙手握住靠背的橫木,微一用力讓素輿往后傾,前邊的小過了門檻后,才用力略一提起后的位置。
一番作后,順利的把素輿推過了門檻。
“等下午上值的時候,我把石板找回來放回去。”霍衙差說。
伏危道謝:“今日著實麻煩霍衙差了。”
霍衙差:“這點小忙,算不得麻煩。”
余娘子有些本事,這伏郎君雙已斷,大人還肯收他為幕僚,定有貴人在后邊相助。
夫妻二人皆不是尋常人,與之好,百利無一害。
若要說有害的,就是有可能得罪典史。
只是霍衙差在衙門混了十幾年,早已是老油條了,對衙門里的彎彎繞繞更是看得通。
典史雖未因他兄長的事被革職,但已惹知縣不快,往后難以被重用。
伏郎君雖殘,可殘得也不是腦子。作為太守之子過了二十年,見識與見地肯定不是小地方的人能比擬的。
霍衙差有這些心思,自是善待伏郎君。
他打算順道把伏郎君送回去,再在附近隨便吃些解決中食。
把人送到巷口,就見神匆忙的余娘子從巷中出來。
看到伏危與霍衙差一同回來的,虞瀅微愣,但很快就出了笑:“二郎你怎能勞煩霍衙差把你送回來?”
霍衙差道:“順路而已,不打。”
虞瀅道:“既然都來了,霍衙差不妨到家里吃個午食吧。”
霍衙差道:“不用了,我先回了。”
虞瀅知道他也不會留,又說:“我家夫君囑咐了,今晚單獨宴請霍衙差,菜也買好了,霍衙差今日下值后可一定要來呀。”
格外強調了單獨宴請這幾個字。
霍衙差會意,點頭應了好,隨后轉離去。
霍衙差離開后,因巷子有人走,虞瀅也不過多問伏危。
等到門前,虞瀅先進屋,然后拿出兩個木頭做的三角斜坡,一個放在外頭一個放在里頭。
伏危問:“這斜坡板哪里來的?”
“昨日買床那,我給了工匠二十文錢,他按照我說的做了兩個,你且試一試能否自己進去。”
伏危聞言,便嘗試了一下。
伏危自練武,雙臂有力,不一會便把椅弄了院中。
院門關上的時候,虞瀅還沒來得及問為何是霍衙差送他回來的,伏危就徑直站起去了茅房。
虞瀅:……
一天下來都坐在這椅上裝殘廢,應該是把他給憋壞了。
等他出來凈了手后,還是那個不驕不躁的伏危。
虞瀅問他:“今日怎是霍衙差送你回來的?”
伏危笑意淺淺,也不與說衙門的糟心事,只道:“離開衙門時見的,他正巧也要走這個方向,就順道與我一塊走了。”
虞瀅不疑有他,道:“趕先吃飯,吃完再抓時間瞇半刻。”
三刻也就是四十三分,來回約莫一刻,他就只有兩刻時間來吃飯與歇息。
用飯時,虞瀅想起早間的夢,琢磨了一下,試探的詢問:“在衙門,可有人為難你?”
伏危:“只是不搭理我,算不上為難。”
聞言,虞瀅才稍稍安心。
打探到他們是在申時正下值的,虞瀅掐指算了算,衙門就辦公四個時辰,與后世沒有什麼區別。
這麼早就下值,也得提前準備今晚的席面。
午食過后,伏危淺瞇一會就繼續去上值了。
在衙門中,依舊是閑得在后堂聽著那些蒜皮的小案子。
這些案子多為縣城百姓來報的,各村各鄉來報的人幾乎沒有。
顯然,村子里的人皆忌諱衙門,而且大事小事都是找里正來解決的。到最后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便是人命估計也會變小事。
伏危聽到了下值,最大的案子也只是東家了西家的。
期間偶爾見到知縣下堂松松筋骨的時候,都能瞧得見他臉上的不耐之。
伏危淡淡一笑。
如此枯燥無味的日子,難怪周知縣在聽到他說可助他高升離開玉縣的時候,心了。
不怕這周知縣有野心,就怕他沒有野心。有野心才能走得更長遠,他也才能借周知縣的勢來護著后的人。
伏危下值時候,喊了霍衙差。
霍衙差又喊了頗為關照的小衙差一塊同去。
到底是幾個大男人一塊吃飯吃酒,虞瀅也不便與他們一桌,便給自己留了一些飯菜在屋中。
霍衙差看到一桌子的好酒好菜,便知這夫妻二人是極為重視他的,心下用,面上的喜意也遮掩不住。
同行來的小衙差在衙門被另外兩個幕僚看不起,一直不知姓名的使喚。今日此款待,雖只是順道的,但還是對這新來的幕僚生出了好,暗暗決定以后跟著霍衙差混的時候,也要跟著伏先生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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