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書堂:“你是覺得一百二十塊也行?”
初挽頷首:“差不多吧,總歸有得賺,畢竟是老玩意兒。”
陳書堂:“那個不好賣吧,我聽說文商店價狠,外面文局也抓,萬一抓住呢?”
初挽:“……那就不知道了。”
真當菩薩?還保他上西天不!
陳書堂嘆了口氣,看上去依然有些猶豫不決。
陳書堂糾結了一番,往外走,誰知道走到半截又回來了:“挽挽,和你商量個事。”
初挽:“大舅,你說。”
陳書堂賠笑了下:“挽挽,我這手頭,一百二十塊,還真有些困難,你要是手里有,能看看先幫襯一把嗎?”
初挽疑地看著陳書堂。
陳書堂:“挽挽,這不是家里困難嘛,其實心里也沒底兒,八十塊就算了,但一百多呢,花出去萬一聽不到響聲,那不就全完了!也怕萬一被抓了,我這手頭真沒錢,你看看借我點,回頭我賣了,再還給你。”
初挽這下子聽明白了。
意思是他要借錢,萬一能賣了賺錢,還給自己本錢——只給本錢。
分?沒門,人家可不是這意思。
但萬一出個什麼茬子,他沒錢,借自己的錢就當打水漂了,到時候可能還說——誰讓你沒看準,你看這事鬧砸了吧,我自己還賠錢了呢!
初挽深吸了口氣,有些哭笑不得。
最初的時候,聽說這機會砸到了眼前這位頭上,心里是有些憾,不過也沒什麼,人生中的機會很多,犯不著和這麼一位爭利,也是看在那三四歲的小孩子面上,流著鼻涕睜著稚大眼睛的孩子,才讓他撿這個便宜。
但事實證明,這位大舅腦袋瓜子里那彎彎繞繞真不,竟然把主意打到自己頭上了。
自己幫他掌眼拿主意,一分錢沒撈到,他還想讓自己往里面添錢,給他當墊底的?
怎麼不讓我白送你錢呢?
當下初挽主意已定,便苦笑一聲,道:“大舅,你瞧瞧我家這況,哪像是有錢的樣,但凡有錢,我們這房子不得修修?”
陳書堂嘿嘿笑了下,那眼睛就往外打量,之后低了聲音:“這不是有那位陸同志嗎,城里來的,挽挽,你幫著說說,看看好歹給借點,不然我手頭沒錢,沒辦法,拿不下來啊!”
初挽想了想:“行,我想辦法借點,大舅,你要多?”
陳書堂:“五十塊?”
初挽痛快答應:“那就五十塊吧,不過大舅,我到底是沒親眼見,你好歹和我說詳細,況都說說,不然我也怕打眼。”
陳書堂:“好好好,我記得什麼,都說明白,你幫著掌眼!”
初挽其實手頭一共就一百多塊了,不過還是拿出來五十塊借給了陳書堂。
陳書堂拿到錢后,高興得咧著,一個勁地說會盡快還,盡快還,不過初挽心里明白,這錢給出去,是別想回來了。
怎麼也得等人家把買的東西賣掉掙了錢,在這之前,怎麼找買主,賣的價格怎麼樣,都得自己心,的那心,費的那口舌,可能五百塊都不止。
就這麼目送著陳書堂離開了,心里卻想著,人這輩子,活到哪個地步,真就是注定好的。
陸建時看到那陳書堂來來去去的,也是納悶:“挽挽,他干嘛的,怎麼總跑你這里?”
初挽也就道:“我讓他幫我辦點事,私事,這幾天他問你什麼,你就點頭,其他的,一句多余的都不要說,知道了嗎?”
陸建時自從上午得罪了初挽,一直都小心翼翼的,哪敢說什麼,當下自然是連連點頭。
誰知道第二天,陸建時正坐在青石板凳上洗服,突然聽到一個年輕的聲音道:“挽挽在家嗎?”
陸建時早發現了,村里人都喊挽挽“初挽”,不喊“挽挽”,而這個聲音中的親近讓他頓時心中警惕,忙抬眼打量過去。
那人穿著一件樸實的老藍夾襖,戴著一頂翻皮帽子,皮黝黑,面上也沒什麼表,整個人看上去的,不過個子很高,也很年輕,估著和自己差不多年紀。
他背著一筐凍柿子,還拎著兩尾魚。
陸建時提防地道:“請問你是哪位?”
他這話剛落,聽到靜的初挽從屋里出來,一看到對方,便笑了:“鐵生,是你!”
陸建時一看挽挽面上的笑,越發警惕起來。
初挽:“鐵生,進屋坐吧。”
陸建時“嗖”地站起來:“挽挽,這是?”
易鐵生也皺眉看向陸建時。
初挽這才給兩個人介紹了下,過來的這年輕人是易鐵生。
易家祖上和初家是有些淵源的,算起來是幾輩子的世了。
早些年易家祖上是初家的世代家仆,大概到了民國初年,初家不復往日風,當時初家大當家便將易九爺的父親放出去,之后易九爺父親也在江湖上揚名立萬,站住了跟腳。
易家后人一直對初家恭敬有加,還是視為主人,解放前那會,易九爺逢年過節,都要去給初老太爺拜年。
當然了,解放后,初老太爺說早不興那一套了,千萬別講究,大家都是平等的,彼此間的主仆關系也就淡化了,雙方也就當親戚走著。
之前易家也經營過古玩店,不過那十年期間早早不干了,一家子往西邊走,一直出了北京,在張家口地界的羊兒嶺定居下來。
別看他們那地兒荒,但是懂行的,也時不時過去他們家淘淘寶,就是做做人買賣,這幾年經營得不錯,遠在深山有人知。
易鐵生和初挽年紀差不多,看似木訥,但是做事很有分寸,對初挽脾氣,之后初挽行,易鐵生為打理店鋪,不知道省了多心。
只可惜后來他卷了一樁是非,被人下了冷刀子,兩條齊刷刷自膝蓋沒了,只能坐椅了。
現在重活一世,看到這依然健全的易鐵生,初挽自然高興。
果然一切都是重新來過的,歲月倒流,世事回退,老去的人重見青春,失去的也可以復生。
初挽這兩日心里的低落盡數散去,也不顧男之別,挽著易鐵生的手,激地笑:“太好了,鐵生,又見到你了!”
易鐵生倒是有些驚訝,眉眼了:“這是怎麼了?”
初挽笑道:“可能今天心格外好!”
陸建時看著這兩個人親親熱熱的樣子,那臉便黑了下來,不過還是勉強忍下來:“挽挽,客人來了,進屋坐吧。”
說這話的時候,語氣不不的。
易鐵生濃眉輕輕皺起,顯然是不太待見陸建時。
初挽看在眼里,想著上輩子陸建時和易鐵生一直看不慣對方,沒想到重活一世,竟然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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