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挽掩飾地“咳”了下:“沒什麼,只是覺得你真能干。”
陸守儼笑看著,解釋道:“其實疊不也沒關系。”
初挽聽這話,有些不自在地點頭,明白他看穿了自己的心思。
不過很快,就理直氣壯起來,也沒什麼大不了,被子不一定非要疊,就算疊起來也不一定要疊豆腐塊,差不多就得了。
陸守儼:“你找我有什麼事?”
初挽:“有個事需要請你幫忙。”
陸守儼:“你說。”
初挽:“你能借給我二百塊錢嗎?”
陸守儼:“可以。”
初挽看他毫沒有猶豫的樣子,便解釋道:“我有急事需要用,如果順利的話,大概一兩個月就能還給你。”
陸守儼卻道:“你不用給我說這些,隨便你用多久。就算我們沒有現在的關系,你需要錢,直接說就是了。”
他頓了頓,看著道:“也不用惦記送我什麼東西還我人。”
初挽靜默地看著他,過了一會,突然笑了。
陸守儼:“嗯?”
初挽輕笑著說:“可是,之前你還說,萬一我們分了的話,給我買的服鞋子都要記在賬本上,慢慢還。”
“你這麼好心,都不給我算利息呢。”
陸守儼看著眉眼間跳躍著的笑,帶了幾分無奈地道:“挽挽,這件事讓你這麼高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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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守儼直接拿著存折,帶著初挽去了家附近的銀行,取了二百塊錢給,那是二十張的大團結,全都是新的,放在信封里還帶著脆響的。
初挽拿著信封里看著他:“你真不問問?二百塊呢。”
陸守儼:“你要拿著錢作犯科嗎?”
初挽:“那倒不至于。”
陸守儼:“這就是了,我相信初老太爺,也相信他對你的教誨,你不是那樣的孩子,既然這樣,隨你怎麼用。”
初挽默了下,想解釋,不過到底沒說。
他顯然并不太在意這種事,那也犯不著再說了。
當下道:“七叔,謝謝你,我確實有點急用,所以找你借,不過這錢我也不是拿來自己花,是有正經用途,既然是正經用途,那就有投有回報,這錢肯定會回來的,等回來了,我再還給你。”
陸守儼聽這話,看著:“挽挽,你要和我算得這麼清楚?”
初挽:“……我只是說一下我的想法,你要給我買什麼東西,我覺得好的,我也很喜歡。但這不是去買東西,這是我有別的用途,那就該算清楚啊。”
覺得這算是一個投資,不是消費,和買服買東西的質不一樣,既然質不一樣,那自然得說清楚。
陸守儼看了半晌,終于道:“挽挽,我想告訴你,我并不在意這個。但是如果你很在意,那也可以,你想還就還。”
初挽:“好。”
告別了陸守儼,初挽拿著錢徑自過去了新街口大街,蘇鴻燕父親蘇玉杭就住在那邊。
一路上,難免想著剛才陸守儼說的話。
想,陸守儼和是不一樣的人,是看到機會便有了鉆營之心,看到古玩便生了斗志,想撿,想贏,那種想贏的勁頭不是為了錢,還為了不服輸,就是為了贏而贏。
當然也貪,想貪更多,想把自己喜歡的很多好東西都存在自己手中把玩。
但是陸守儼不一樣,他對古玩沒興趣,對金錢也沒興趣,他的重心以前在保家衛國,后來轉業便在仕途,往大了是為國效力,為小了說是往上爬,去掌控更多,掌控得多,就能做更多事。
當然了,這是從初挽角度了解到的陸守儼,未必是對的,畢竟和陸守儼年紀輩分都有差距,經歷和生活重心不同,兩個人幾乎沒太多際,所以對陸守儼并不了解。
只是這小小的二百塊錢,讓意識到,選擇陸守儼應該是對的。
他和自己不是一類人,他上有的,并沒有,這樣正好可以互補。
人心易變,絕大部分男人在面對巨額財富的時候無法把持住心,人會被沖擊會被扭曲,但是陸守儼,應該是一個例外。
正這麼胡想著,新街口已經到了,下了車,卻見這一塊片的老胡同,據陸建昭給自己的地址,找著胡同門牌號。
誰知道正看著,一個涼淡閑散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好巧,咱們又遇著了。”
初挽聽這聲音,抬眸看過去,這人一白白,手中悠然自得地盤著兩個白獅子核桃,邊帶著閑散的笑,就那麼看著。
這正是聶南圭。
看著聶南圭,足足靜默了五秒。
如果說之前還有疑慮,那現在,是再沒什麼懷疑了。
按照的推測來說,蘇玉杭得到了這件三代空白期明青花瓷,他應該是興致盎然進行研究,在他翻閱歷史資料的時候,逐漸發現了其中玄機。
但是,這一切并沒發生,蘇玉杭就這麼簡單暴地否定了那青花瓷,而這一切出現的原因是蘇玉杭突然找了博館專家來鑒定,偏偏這博館專家還誤導了蘇玉杭。
一件看上去太過巧合的事,背后很可能就有必然的原因。
初挽有所猜測,但并不敢確定,現在倒是知道了。
聶南圭應該是察覺到了,知道自己賣了一件青花瓷,不甘心,便使了這麼一招。
當下初挽便笑道:“聶掌柜,好巧,就這麼遇著了。我是過來找一位朋友的,聶掌柜呢?”
聶南圭:“我是來這里等一位朋友的。”
初挽:“嗯?那聶掌柜慢慢等,我先走了。”
聶南圭勾帶笑:“我在這里專門等你。”
初挽:“是有什麼事嗎?”
聶南圭把玩著手中的核桃:“我們犯不著來這些虛的,就明說了吧,上次是我大意了。”
初挽:“大意?怎麼了?我坑你了?”
聶南圭:“別在這里裝傻。”
他嘆:“誰想到呢,我竟然栽在了你這麼一個小丫頭手里,竟然讓你從我眼皮底下拿走了這件明初青花瓷。”
初挽聽這個,便知道他只察覺了那件青花瓷蓋罐,還不知道黃玉朝珠的事,當下便無辜地笑道:“是嗎,竟然是明初青花瓷?你聶掌柜開了這金口,那件算是斷代了,以后一定能賣個好價錢!”
聶南圭笑看著初挽:“也怪我,一開始就該問問,但凡知道你姓初,我也得多留一個心眼。”
初挽笑得云淡風輕:“彼此彼此,但凡知道你姓聶,你家店門我都不會踏進去。”
聶南圭收起來那核桃,彎笑著道:“其實也犯不著,我也沒得罪你吧?我還讓你在我這里撿呢!”
初挽:“這倒也是。”
聶南圭收斂了笑,正道:“初挽,其實想想,我們兩家的那些舊怨,都經歷了這麼多年,北平淪陷了,日本投降了,中國解放了,我們又經歷了公私合營,經歷了十年,說實話,能到現在的,咱都得握握手,慨一聲,世道回,咱們又可以站起來了。”
初挽聽他這麼說,也就道:“我覺得說得有道理,不過請問聶同志,你在這里等我,是要請我喝一杯茶水,還是有什麼大買賣可以介紹一把?”
聶南圭眼簾下垂,慢悠悠地笑了聲:“初挽,我們一碼歸一碼,你從我這里空手奪寶,我說一聲佩服,自己賣了,我絕不找補舊賬,我愿賭服輸——”
他意味深長地看著初挽,道:“但是我也想告訴你,我聶南圭手底下就沒賣過,哪兒跌倒的,就得哪兒爬起來,”
初挽:“所以?”
聶南圭挑眉,聲音中有幾分戲謔:“你以為,你為得了那件,能留得住嗎?好玩意兒永遠是留給有一雙毒眼的人,有多大本事撿多大的,既然沒那本事,那東西,哪兒來的,那就哪兒走。”
初挽頷首:“這一招夠狠,釜底薪,我佩服。”
聶南圭笑道:“初挽,你也確實夠機靈,竟然真的跑這里來了。不過可惜了——”
他尾音上揚,初挽不聲:“嗯?”
聶南圭好整以暇地道:“你現在過來,已經晚了。”
初挽:“東西已經在你們手里了?”
聶南圭垂眸,看著自己手中的白獅子核桃:“沒有,不過你來新街口,就已經晚了。”
初挽聽這話,也笑了:“聶南圭,依你聶家的家底,破船還有三斤釘,你說你至于嗎,為了這麼一件小蓋罐如此大費周折?”
聶南圭笑看著初挽:“那我更想不到,昔日琉璃廠大古董商初家的后代,竟然跑到我這小店撿了。”
初挽便嘆道:“沒辦法,如今不比以前了,日子不好過,好歹也想著混口飯吃,左右那青花瓷蓋罐也不在我手里,誰得了都是緣,你們既有絕世妙計,那就隨你們得去吧。山水有相逢,來日皆可期,我們回頭再見。”
說完,轉就走。
聶南圭看著的背影,慢悠悠地道:“我現在已經開始懷疑,你從我這里拿走的那五顆珠子,到底有什麼玄機。”
初挽回首,沖他莞爾一笑:“你自個兒慢慢琢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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