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你怎麼了?”
是再悉不過的一道聲音。
是不用抬頭都能確定主人的一道聲音。
是明明沒和說過幾句話,但已經在腦中心中回響過無數遍的那道聲音。
——是陳白的聲音。
周安然覺得自己運氣可能真的不太好。
偏偏在考試前一天來了例假。
偏偏在最狼狽、最不想遇見他的時候,剛巧單獨遇見了他。
周安然哭聲一停,連肩膀都僵了起來。
周遭的靜忽然又變得明顯起來,聽見了天臺的風聲,夾雜著夏天燥熱的氣息。
可能是因為沒有答復,還聽見了他逐漸遠去的腳步聲,先是輕的,后面可能是因為快步下樓梯,又變得重了些,隨后又緩緩消失。
天臺又再次安靜下來。
明明不想被他看見自己此刻糟糕的模樣,但確定他離開,周安然卻又有種說不出的失落。
可是怕再有其他人上來,也不敢再繼續放任自己,花了小片刻功夫,強迫自己收拾了下緒,起的時候,腹部忽地又是一疼,腳也麻了下。
周安然勉強站起,卻在這時又聽見急快的腳步聲響起。
心里重重一跳,下意識抬頭朝門口去——
形頎長的年從天臺門口跑進來,校服擺被風吹得微微鼓起,就像第一次見他那天一樣。
他停在面前,許是因為這次看到了的臉,語氣明顯和剛才不同。
“是你啊。”
不再是客套生疏的“同學你怎麼了”。
“是你啊”三個字明顯帶著幾分稔,是你作為他同班同學才有的一點特殊待遇。
但也只能到此為止了。
周安然視線又重新模糊起來。
一點都不想在他面前哭,但完全忍不住。
“怎麼又哭了啊。”男生聲音難得有些無措,他說著朝抬起手。
即便視線模糊,周安然也依稀看清了他手上拿的是一包紙巾。
大概這就是他去而復返的原因。
該猜到的。
畢竟第一次見面就過他的幫助。
他從來都是很有教養的人,會禮貌地跟所有生保持著距離,卻也會在別人需要幫助的時候,毫不猶豫出援手。
這輩子可能再也不到比他更好的男生了。
可也只能到此為止了。
因為現在出現了讓他不想再保持距離的生。
因為他有喜歡的人了。
陳白對面前的生其實沒什麼印象。
一方面,他方瑾影響,自小就目標明確,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也清楚高中時期自己該做的事是什麼,另一方面,這樣想可能是有些自,但事實是他要真在學校對哪個生多關注一些,大約當場就會被人起哄,沒兩天就能有七八糟的緋聞傳出來。
這還是他第一次認真看清的臉。
其實漂亮的。
白臉小,眼睛尤其漂亮,哭得泛紅都不顯狼狽,反而顯得格外楚楚可憐。
陳白從沒上過這種況。
可畢竟是同班同學,哭得這樣傷心,也不好放著不管轉就走。
“是家里有什麼事嗎?”
周安然淚眼模糊地看著他。
許是怕刺激到的緒,男生聲音得有些低,聽著幾乎有幾分溫的意味。
以前總盼著能天降個什麼契機,比如撿到到他的學生卡或是調座后變他的前排或同桌,這樣就能有機會可以明正大和他說話。
但沒想到最后等到的會是這樣一個契機。
不知道是老天捉弄人,還是在懲罰不夠勇敢。
周安然知道他問的不是家里有沒有什麼事,而是在問為什麼什麼哭,可這個問題,卻偏偏是完全不能回答的。
他已經有了喜歡的人。
那個生也喜歡他。
興許他們很快就會在一起。
哪怕是看在他幫了這麼多次的份上,也不能再給他造任何一點困擾。
可心里一團,也想不出什麼合適的原因,只胡搖了搖頭。
陳白有些頭大。
他跟面前這姑娘完全不,本沒辦法猜原因。
總不至于是失了吧?
真要是這樣,那他也不好多管多問。
“那——”陳白頓了頓,“因為期末考力大?”
周安然咬著,猶豫了下,最后點了點頭。
就讓他這麼認為吧。
就讓周安然喜歡陳白這件事和那兩顆檸檬汽水糖一樣,永永遠遠地為一個無人知曉的。
陳白松了口氣。
是因為學習,那就稍微好辦了。
“咱們都還沒進高二,你也用不著這麼張,實在力大,你要不翹掉晚上的自習——”
不知是不是錯覺,陳白覺他每多說一句話,面前的生眼淚就掉得越厲害。
他試圖回想了下。
但也只能勉強想起在班上好像一直安安靜靜的,話不多,存在也極低。
約覺是乖的一個生。
可能是太乖了,被他提的翹課建議嚇到了?
陳白輕咳了聲:“我是說晚自習可以請個假,要是老高占了今天的晚自習講題目,我回頭借你筆記?”
有那麼一個瞬間,周安然幾乎都要點頭了。
可不能這麼做。
不能在明知道他已經有喜歡的人的況下,在他對的心思毫不知的況下,卑劣地利用他的好心。
周安然垂在一側的手指緩緩收,指尖刺著掌心,尖銳的一點疼意讓勉強又找回了對緒的控制權。
“不用。”搖搖頭,哽咽著說,“我哭完發泄一下就好了。”
陳白:“真的?”
“真的。”周安然又點點頭,指尖又掐點,才說出后一句話,“你有事就先下去吧。”
“行。”陳白也尷尬,他把手上的紙巾又往前遞了遞,“那紙巾你拿著。”
周安然這次沒再拒絕。
從教室出來時,并未預料到在洗手間會意外聽到那一番話,并沒有帶多余的紙巾出來。
只是接紙巾的時候,小心著避開,沒有到他的手。
陳白又仔細看了一眼,見確實沒再繼續哭,于是朝門口抬了抬下:“那我先下去了。”
周安然著手里的紙巾。
他下去之后,他們大概以后也不會再有更多的集。
有了喜歡的人,他只怕以后會更加注意跟其他的生保持距離。
鼻間的酸又再涌上來,周安然怕聲音滿是哭腔,沒再開口,只勉強又點了下頭。
男生沒再多說,轉大步走向樓梯。
看見他抬腳踏門口的那一瞬,周安然不知哪來的勇氣,忽然了他一聲。
“陳白。”
陳白轉過。
生站在不遠看著他,個子不算太高,形被寬松的校服襯得尤為纖細,眼睛還紅得厲害,像是下一秒又能隨時哭出來。
可沒哭。
陳白看見朝他出了一個有點難看的笑容。
周安然看著他,像是想將男生的影長長久久印在心底。
前兩次都錯過了,但總歸還欠他一聲謝謝。
周安然努力住聲音里的哭腔:“謝謝你啊。”
陳白剛才都顧著看哭了,此刻才注意到生的聲音,輕輕的,卻又微微夾雜著一點沙沙的細微顆粒,是獨特又好聽的一道嗓音。
像是在記憶中的某一瞬間,他也這樣認真聽過一道類似的聲音。
可陳白實在想不起除了今天之外,他和還有過其他什麼集。
好像是有幫英語老師過一次,但那次話都沒和他說一句。
大概是記錯了吧。
“不用,走了。”陳白朝擺擺手,轉下了樓。
男生頎長的影消失在視線中。
周安然攥著他給的紙巾,緩緩蹲下,重新又將臉埋在手臂中。
如果當初能再勇敢一點,如果前兩次能像今天這樣,大膽住他跟他道謝的話,會不會能有一個和今天不一樣的結局。
可這個問題已經永遠不會有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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