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龍這個大笨蛋啊,現在你知道讀書人翻臉是個什麼德行了吧?這羣霸佔着輿論最高點的知識分子們,一旦下起黑手來,可不亞於土匪啊!”肖樂天放下信鴿帶來的報,綢捲上司馬雲所寫的文字還歷歷在目。
項家莊在司馬雲警告後的當天晚上就遇到了當地綠營兵的圍剿,指揮大軍的居然是一名千總。那一夜項家莊裡槍聲大起、火沖天,當如狼似虎的綠營兵們衝宅子後,卻發現整個項家莊好幾百口的人居然全都消失了。
項龍不是傻子,他是北地響噹噹的龍爺,江湖上朋友無數。尤其延慶還有商路通往張家口,在多年經營中龍爺和口外的土匪、馬賊們也都有。當他得知清兵要圍剿項家莊之後,當時就把全莊人分散數十支小隊,化整爲零潛深山,直奔口外的家業而去。
狡兔還有三窟呢,更何況龍爺了。
當項家莊全村消失的消息傳到北京城後,喜怒不形於的清流領袖翁同龢很罕見的皺起了眉頭,在屋子裡來回轉。管家在一旁很是不解,自家老爺就算是見到皇上太后,也永遠都是不卑不的,怎麼今天有點失態呢?
當管家小心的勸解兩句後,翁同龢搖頭說道“你不懂啊,你本就不明白。自從這個肖樂天出現後,我突然有了一種預,我覺要變天了,我覺到邊周圍的味道都不一樣了……”
“刺殺一個二鬼子,居然連殺手都變節了?他居然能把他給放了?這在以前本就不可想象啊,我都承諾保舉他家族一個舉人的名額了,這可是他們項家莊幾百年翻的希了……可是?可是居然會半路放人?他肖樂天難道會蠱人心的邪嗎?”
翁同龢煩躁的在書房裡來回打轉“現在可好,居然有人半路通風報信?上千的綠營兵帶着火居然連一個活的都沒抓到?整整一個莊子都逃了,如果沒有應那才見鬼了呢……怎麼什麼事一粘上肖樂天就變得異常複雜啊!”
到最後,翁同龢憤怒的已經抖起來了“這就是邪魔啊,這是我們顯學的大敵,是生死大敵……”
管家都讓老爺給說愣住了,他沒想到貴爲文人領袖的老爺居然對那個二鬼子評價這麼高?一人之力就想和幾千年傳承的儒家顯學對抗?這是不是太高看他了。
“老爺,既然這樣,我再去找找看,江湖裡肯定有更好的殺手,我就不信他還殺不死了!”管家憤憤的說道。
“蠢!刺殺這種事可一不可二,一方面肖樂天現在已經提高警惕,而另一方面他的聲已經起來了,名京華的人總是遇刺,你當朝廷是擺設嗎?”
“再者說,我是堂堂帝師,不是喪心病狂的殺人狂,爲了顯學而殺人這是大義之所在,我從來不後悔。但是,當敵人已經擺開陣勢想和我堂堂正正的一戰之時,我也絕對不會怯戰的……”
那一刻翁同龢一臉的聖潔,他心中充滿了強大的自信,儒家幾千年的積澱讓他幾乎擁有數不清的人脈和資源,他永遠不會相信這個二鬼子能夠勝利,永遠不會。
“磨墨!我要上奏本,保舉肖樂天翰林!”
“啊?”一句話管家下差點沒掉下來,這就是老爺的計策,怎麼還上趕着送當啊?
翁同龢微微一笑,一妙計在的樣子,提起筆來開始保舉肖樂天爲四品翰林清貴。而就在他筆疾書之時,在書房的房頂上一個影已經爬在上面一個時辰了,房間裡的每一句話這個黑影都聽的清清楚楚的,他手中扣着一枚骨釘,正猶豫是否出手呢。
想刺殺翁同龢的江湖人士,除了項龍之外可就沒別人了,但是中國民衆幾千年來養的對讀書人的敬畏讓他猶豫了。現在的翁同龢可是二品頂戴啊,而且是清流領袖,從來沒聽說過翁翰林有什麼貪墨的事。
殺這麼一個清真的好嗎?可是爲什麼這個清要暗殺肖樂天呢?事敗之後又爲什麼對我項家滅口呢?這難道也是清應該乾的嗎?
項龍這幾天一直都想不通,直到今天他才從翁同龢的裡得到了準確的答案,原來翁翰林是站在整個儒家的生死存亡上做出的選擇,殺肖樂天絕對是無奈之舉。
看看現在的翁翰林吧,居然親自保舉肖樂天爲,這是要化敵爲友嗎?還是要名正言順的較量?項龍看不懂,但是他心裡的把這件事和明末的東林黨人跟閹黨對抗的事畫上等號了。
可是仔細想想,又覺得那裡有點不對勁,人家肖樂天也沒幹什麼天怒人怨的事啊?就算他十惡不赦,可是他剛剛回國,就算想幹什麼壞事也沒機會啊?那一刻項龍迷茫了。
翁同龢的摺子,第二天就擺在了兩宮太后的面前,慈禧和慈安一看就笑了。這個翁翰林啊,真是一肚子花花腸子,想把肖樂天拉倒翰林院去?那可是清流的一畝三分地,還不由着他。
“翁叔平啊,翁叔平!你也不琢磨琢磨,二品的頂戴姓肖的都沒要,會要你這個四品頂戴?算了,這摺子留中不發吧……”
翁同龢的鬧劇過了三天才傳到肖樂天的耳朵裡,當時肖樂天就皺眉了,他明白翁同龢這是要搶了。他這個摺子本就沒希通過,他只是想向社會民間傳遞一個信號,我翁叔平是多麼的大度,我是多麼的才,就算是西學裡的人才,我也一樣保舉。
“真不要臉啊,這幫清流就會往自己臉上抹,欺負老百姓不明就裡……”肖樂天聽完本就沒往心裡去,接着開始筆疾書寫他的《西行漫記》去。可是還沒一會呢,範鐮居然一臉古怪的從外面走了進來。
“哎呀,範掌櫃今天怎麼這麼悠閒?收購散碎銀子進度如何啊……”
“肖先生……今天我不是爲這個而來的,我這裡有一封信請先生看一看……”說完範鐮從懷裡取出一封信遞給了肖樂天。
打開信紙仔細一看,這居然是範儒這個當哥哥的寫給兄弟的信。開頭都是程序化的寒暄,說了一些想念的話。隨後就對分家的事到了後悔,希兄弟能夠迴歸家族,最後範儒還告訴了兄弟一個好消息,務府雖然沒有恢復範家皇商的名分,但是已經把口外的一些皮貨和鹽貨生意給了範家來做,看來恢復皇商份有希了。
當肖樂天看完後,範鐮苦笑着說道“信裡面都是示威,這是在向我炫耀,不過……不過來人還帶來了我哥哥的一句話……他說只要我把先生您的底細全都告訴他,他就保我回歸家族,而且範家還能恢復一品皇商的地位……”
啊!肖樂天明白了,這是京中某些勢力已經開始盯上範鐮了,想讓他當間諜啊。或許他們以爲拋出一個一品皇商的位子出來,就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一羣低賤的商人還不得跟惡狗搶骨頭一樣撲上來啊。
“您的意見呢?”肖樂天笑着說道。
“哼!這是哄傻狗上牆,別說是一個預定的皇商,就算他現在實打實的給一個皇商,我也看不上。從先生的書中,我已經看到了商人的力量,人家西方把商人當國家的棟樑,可不象大清把我們都當奴才……”
“一個皇商名分,一年頂多能多賺個二三百萬兩,但是每年的賄賂就得有九了,傻子纔跟他們幹呢。我哥哥就是一個徹底被洗腦的糊塗蛋……”
肖樂天擺了擺手“好了,老掌櫃別生氣,您哥哥既然寫信,您就暫時先答應唄。你要是一口回絕了,反而讓人起疑心。你就有一搭無一搭的把一些沒用的報傳回去,也許有一天您這個雙面間諜的份,就能起大作用呢。”
說到這裡,肖樂天突然站起來,掏出懷錶仔細看了看“這都快十一點了,又到午飯時候了,今天我做東咱爺倆六合樓裡喝一杯去,三天前六合樓的老闆就說要請我了……”
現如今肖樂天可早不是之前的落魄樣子,從慶三爺的宅子裡出來,邊居然跟着十八名彪形大漢在一旁伺候着,百戰兵的彪悍味道能從街角衝到街尾去。本來肖樂天非常反這種大排場,可惜石達開下了死命令,不帶夠護衛絕對不讓肖樂天出門。
這只不過是明面上的警衛,暗中保護的足足還有三倍。開始肖樂天還有些不習慣,可是後來一聽這個年月,就連鄉間的一個不流的舉人出門邊都得七八個伺候的,自己是名京華的海外孤客,帶這點伺候的下人還真不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