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滿大地, 連帶著北風也變得溫暖,輕撥著行人們的臉龐, 實在是好天氣。
在人來人往的公車站,寧延對上周奚盈滿笑意的眼睛,心溢出一點微妙的愉悅。
“為什麼現在信?”他明知故問。
周奚竟配合得很,大大方方說:“因為我正在想你。”
寧延用力了下的手掌,心口被燃起一片甜的火。
有公車進站,電閥噴出一聲氣響,前后的門被同時打開, 乘客們上上下下,人影攢。
“先去吃飯。”寧延開口, 車來人往的喧嘩中,聲音帶著清晰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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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延的車就停在不遠的路邊, 司機見到, 禮貌地問好, “周小姐。”
周奚笑著回應,彎進去時, 余掃到后面的車胎, 視線定格了兩秒。
寧延從另一邊上車,吩咐司機, “去寶悅。”
車子緩緩啟。他開了一瓶蘇打水給,又問了一遍見面時的問題,“了沒?”
“還好。”周奚喝完水,側頭看, “你現在不是應該在球場?”
“送他們過去后又回來了。”寧延并不想有任何瞞。
正好, 這個答案也應證了周奚剛才的發現——南城這幾日都是好天氣, 馬路上干干凈凈的, 但剛才上車時,看見車子的胎是的,細看上面還掛著冰碴子。如果寧延一上午都在酒店或者園區附近等,不可能刮到冰碴,只有一種可能,他是陪著朋友們先到了遠郊的高爾夫球場,再折回南城。
“也不嫌折騰。”周奚上嫌棄著,心里卻清楚乍見他那一刻是開心的。
寧延沒點破的心口不一,只不甚在意地說,“還好,也不算遠。”
一來一去兩個多小時,還不算遠?周奚斜他一眼,問:“上午那邊沒正事?”
是疑問句,卻是肯定的語氣。以兩人的格和閱歷,不會發生從此君王不早朝這種荒誕事,他既然選擇折回來,必然會安排好一切。
果然,寧延輕松地說,“沒事,上午去的都是關系很好的朋友,就是聚聚。”
“私人聚會?”周奚眉骨挑了下。
寧延明白在想什麼,卻不不慢的解釋:“是私人聚會,但你過去的份只是鴻升的周總。”
周奚哦了聲,相信他自有分寸,便不再多問,而是話鋒一轉,“上午見峰的時候,我收到一個不錯的消息,你要不要聽?”
“聶坤那票已經被你收了。”寧延替說出答案。
約莫兩小時前,他接到了季郁彤的電話,“老大,鴻升搞定了MG,聶坤公開放出消息,會支持鴻升進云衍。周總這出敲山震虎,唱得是真好。”
外界皆傳KR和鴻升票數相當,但這都是那些董事和他們兩家私下達的協議,沒有人會擺到明面上說,一來是避免和另一邊公開對立,二來不把話說死,萬一有什麼,也有個轉圜的余地。
MG卻打破了默認的玩法,在董事會即將召開之際,公開站隊鴻升,擺明車馬要和KR對立,目的就是提醒那些還在猶豫不決的小董事們,有了MG支持的鴻升,持比例足以與KR抗衡,讓他們好好掂量掂量,是否要為了給KR和寧延面子,去給鴻升使絆子。
更值得推敲的是,圈子里都傳聶坤似饕餮,昨夜那場談判多人等著瞧他會如何獅子大開口,誰知等來的卻是他乖順的示好,“MG會無條件贊鴻升為東,并且今后也會支持它們進董事會。”
“聽他那口氣,鴻升會幫MG爭取獨立觀察人的位置。”寧延說。
“也不是不可以。”周奚玩著手里的水瓶,無所謂地說,“一個獨立觀察人而已,影響不了大局。”
MG被出董事會已定局,聶坤想做獨立觀察人不過是怕完全出局,另外多也是為了挽回點面子。
寧延很喜歡這種全局在握的篤定,半真半假地嘆,“照著這麼說來,KR反對與否,也影響不了周總的大局。”
“你才知道啊?”周奚被晃得微起眼,“那寧總要不就別反對了,送我一個順水人?”
寧延不上鉤,反問:“那周總前面的功夫不就白費了?”
“這有什麼?前進過程誰還不走點彎路?”
“周總走的路,可沒有一步是彎的。”寧延抬手替虛擋住窗外來的,眼神作盡是溫,說出的話卻字字挾著機鋒,“鄭國富23.8,三立12、左文9.3、MG5.4……周總這一步一步,準無誤、毫不差,得我想送順水人也不敢啊。”
寧延念出的這組數字正是這些人在云衍的持比例,按目前局勢,鴻升只要順利接手鄭國富的份,那麼加上明確站隊的其余三家,鴻升將擁有50.5%的份,超過了一半,在今后的重大決策上,將擁有決定權。
做東?做董事?
寧延從一開始就看出野心不止于此,要的從來不是他們手里的反對贊票,而是在云衍的重大決策權上有絕對話語權。
“周總都已經把我到懸崖邊,還忽悠我自己往下跳,不厚道。”他借著替遮的手彈了一下腦門。
周奚吃痛,拽下他的手,睚眥必報地在他手背上彈了兩下,說:“寧總可以不跳,繼續負隅頑抗。”
寧延住的手指,“輸贏未定,周總別高興太早。”
前排司機聽見二人劍拔弩張,忍不住掃了眼后鏡,想看清后排狀況,卻見兩人四目相對,眉梢角都掛著淡淡的笑意,再往下看,更是看見雙手握……哪里像在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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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向東,說話間,車子就到了寶悅。
寧延提前預定了餐食,落座不久,菜相繼上桌。
包廂里沒了外人,寧延抬眸瞧著:“早上還順利嗎?”
“你指哪方面?”
“你想說哪方面?”寧延替盛了一碗湯。
周奚夾了一塊冬筍放進里,嚼得差不多了才說,“合作方面,沒什麼大問題,這家企業基本盤看著一般,但潛力不錯,我打算先給他們一個億。”
咽下余筍,喝了口湯,接著說:“其他方面,還是跟原來差不多,很冷靜,很理智、也很專業,非常科學家。”
“那你呢?”寧延問。
“我?”周奚放下湯勺,洋洋得意,“那肯定是更冷靜、更理智、更專業、非常資本家”
見他怔怔著自己,周奚挑起角,“干嘛?不信?”
“信。”寧延說,“我知道你肯定會做得很好。”
周奚瞥他一眼,“那你還跑回來干嘛?”
“回來不是想安你,而是想著,假如你想分下上午的況,我可以做聽眾。”寧延握住落在桌面的手說。
寧延從未擔心過會理不好上午的局面,林青并不會影響到,無論決策,還是緒。因為是周奚,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一直知道。
從17年前,第一次跑到父親的學校遞上補課通知單,到小小年紀就知道眾籌學費,再到在割裂與那個家的關系前仍不忘索要該得的養費……
或許還要更早些,的人生路,就像做過的那些投資決策一樣,沒有迷茫,沒有彷徨,每一步都清醒準確,每一步都清晰堅定。
寧延了下的手,突然舊事重提,“你呢?剛才因為什麼正在想我?”
“你不是說了嗎?想讓你做聽眾。”剛才,從園區出來,忽然很想找個人來聽自己一下上午“出”的表現,而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寧延。
“我昨天下午知道要來,特地讓葉悠然把D校產學研這個點拎出來發難……”口抵著桌沿,雙眼亮晶晶地著他,繪聲繪地講起上午如何淋漓盡致地發揮資本家特質,毫不手地薅林青的羊,利用強基計劃負責人的份,幫峰無懈可擊地踢走D校這個大包袱,又引導老鄧他們抱科研所這個大,引進新合作。
“而且,我上午還話里話外懟好幾回。”周奚把那些只有和林青才懂的諷刺一一道給寧延聽,然后說,“要做科學家我理解,我也不怪沒盡職履責。但是,說過的那些話,讓我掉過眼淚,難過痛苦了好多年也是真的,現在正好原封不還給。”
說完,揚起眉看寧延,“有沒有覺得我很小氣?”
“誰規定你必須大方?”寧延滿含深地著,覺得這一刻鮮活靈得可。
不是一個只會永遠發發亮的太,還是一只會把肚皮給他看的小刺猬,是會帶著他的手去角的小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