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的年夜飯依舊吃得熱熱鬧鬧。
吃過飯, 外婆和李姨給兩個晚輩發紅包。
“這怕是最后一次給你發紅包了。”外婆對周奚說。
按照揚城風俗,晚輩結婚前,都能收紅包, 一旦結婚后,就意味著家立業,不能再拿。
“那我就不結婚,一直可以收。”
“說什麼胡話。”
外婆拍一下, 把一個明顯厚得多的紅包遞給寧延, 立即遭到周奚吐槽, “你這也太偏心了吧?”
外婆橫一眼, “小寧第一次來, 怎麼能一樣?”
話雖如此, 卻又在后面周奚送進屋睡覺時,再塞了一個給, “給你兩個,加起來比他還多一點。”
一起進來的李姨笑,“瞧瞧,這孫婿再好,到頭來還是孫更親。”
“廢話, 奚奚是我的親孫,我把從耗子那麼大點一直喂養大,我怎麼可能讓吃虧。”外婆說著摟住了周奚,往懷里攏了攏,“哎呀, 時間過得真快, 我家奚奚都真麼大了, 要當人家媳婦了。”
“噢喲, 你舍不得啊?”李姨故意逗開心,“要是舍不得,干脆就多留幾年。”
“我留做什麼?我不得趕嫁出去。”說到這里,外婆順勢問,“奚奚啊,你和小寧年齡都不小了,你們打算什麼時候結婚啊?”
“應該快了。”周奚充分發揮見人說人話的本事,“我倆手頭最近有個特別重要的項目,打算等忙過這陣,騰出力好好籌備籌備。”
外婆一聽這答案,果然大石落地,“對,是要好好籌備籌備。”
老太太一直擔心林青失敗的婚姻會影響周奚的婚態度,現在看來,這孩子倒是有注意的。不過,還是提醒周奚,“你也別顧著工作,冷落了小寧,否則這男人啊……”
周奚知道又要提父母,故意嘟起,“外婆,你別把寧延比那人行嗎?”
“就是,小寧看著可比那混賬踏實多了。”李姨也幫腔。
外婆自知失言,忙道,“對對,小寧比他強,你比你媽要強。”
李姨怕等下又扯遠了,便催著去洗漱睡覺,讓周奚趕出去陪寧延。
—-
周奚從外婆房間出來時,寧延并未在客廳。回臥室,看見他站在臺上打電話。
拿了干凈服去洗澡,洗完出來,發現寧延仍在臺上,卻不是在打電話,而是倚著臺的護欄,靜靜地看著窗外的夜。
走過去,拉開移門。
聽見響的寧延轉過頭來,對微微一笑,沒說話。
周奚慢慢踱過去,離他一步之遙時,被他手摟住了腰。
他聞著上剛剛沐浴過后的清爽氣息,問:“你洗好了?”
周奚應了個嗯,下抵在他口,問:“LP的電話?”
“嗯。”寧延單手摟住,“幾個國外的LP還有朋友,打電話來拜年。”
老外并不過春節,但還能專程記住日子送上節日祝福,足見對這位投資人多麼重視和認可,但有時候這種認可又是一份無形的力。
見他只是摟著自己,一副不太提得起神的模樣,周奚直覺他可能有心事,卻沒有追問,而是說:“你要不要先去洗澡?”
“不是很想。”寧延下頜在頭頂蹭了蹭,“先坐會兒再去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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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上有一把休閑藤椅,寧延坐下,將周奚抱坐在上,親了親的臉,問:“你們這里有守歲的習慣嗎?”
“有,但我沒守過。”周奚對上他的眼睛,“怎麼,你想守歲?”
“沒有,只是剛才和中東的LP聊天時,他聽說我和朋友在一起,告訴我,和心的人一起守歲來年就會開開心心、平平安安。”
“這中東人懂得太多,而且還迷信。”周奚揶揄。
寧延不置可否,又問:“你以前除夕夜都怎麼過的?”
“以前是多前?”
不等他答,先說,“去新加坡前都是和外婆過的,吃完年夜飯看春晚,等齊琪來找我玩兒,兩個人在房間里看書。”
其實是,周奚在看書,齊琪忙著分各種趣聞和八卦。
到新加坡后,那邊華人多,也過中國年,而且習慣好幾戶人一起過。而從第一次,繼母“不小心”將忘在家后,周奚就沒再過過年。
再后來是去國,與華人接,更不愿把時間浪費在社上,如若不是外婆和齊琪每年除夕都堅持給打電話拜年,周奚大約都會忘了這個節日的存在。
“你呢?”周奚問。
“要麼回渝州,要麼自己過,沒什麼特別。”寧延頓了下,說:“除了有一年。”
“哦?哪一年?”
寧延將往懷里攏了些,卻沒有著急回答,而是默了好半晌才緩緩開口,“我30歲那年,我生父又來找我。”
周奚敏銳地察覺到他說的是又,卻不多問,只垂眸瞧著他,聽他徐徐道來:“他弟弟得了尿毒癥,需要腎臟移植,他來問我要錢。”
“你沒給他。”周奚語氣篤定。
寧延點頭,“他來找了我很多次,但我都沒給他。后來,他弟弟因為救治無效在過年前走了。而他們家怪我見死不救,所以那年除夕夜,他帶著他媽,還有一干親戚把他弟的靈相和骨灰端到我爸媽家去,還在院外拉了橫幅,拿著大喇叭在外面哭天搶地,訴說我的罪狀。”
“艸!”周奚了句口,這都是些什麼混賬玩意兒。
“然后呢?你就這麼算了?”
當然不會算。
寧延氣鼓鼓的臉,說:“然后,我直接找人把他們全揍了一頓,連同那些七八糟的玩意兒一起打包扔回黃縣。”
干得漂亮!
周奚雙手捧著他的臉,狠狠親了一口,“很好,很帥。”
寧延輕笑,覆上的手,又說,“其實我上初中的時候,他就來找過我。”
“找你做什麼?讓你跟他回去?”
“不是,他來告訴我,不管我媽和我承不承認,永遠無法改變是他兒子的事實。”
寧延回憶著年的他被那人提著領,惡狠狠地警告,“以后不管你是做花子,還是當皇帝,你上流著我的,老子永遠是你老子。”
周奚冷哼一聲,“你說在中國,怎麼總有那麼多父母認為把孩子帶到世上來,哪怕什麼都不做,就沖那點緣,就天經地義可以作威作福的當老子?”
“和父權文化有關系。”
周奚不屑地撇了下,問:“那他后來是不是也經常來找你。”
寧延搖頭,“他沒找我,但我經常找他。”
周奚反應了一下,眼底出狡黠的笑,“找他要錢。”
既然那人堅持要做老子,寧延就讓他負起老子的責任。自那天后,小寧延便隔三差五打電話要錢,從學費、生活費、課外輔導及集訓費……各種明目,多不勝數。
而除了找他要,寧延還找他老婆要,找他老板要……弄得那人家宅不寧,煩不勝煩,最后將兩百塊錢和一張聲明甩到小寧延臉上,他簽字畫押,承諾保證從今往后,斷絕父子關系,老死不相往來。
“你這買斷錢有點。”周奚寧延的肩膀,嫌棄地說,“我當年可是訛了快10萬刀,你怎麼兩百塊就打發了?”
“是呀,后來我也覺得自己還是太了點,至弄個兩萬塊,好讓他連想到我這個兒子都疼。”
周奚笑,又捧起他的臉,在他上啄了一下,“不過,這麼看,咱倆真是天生一對。”
連擺緣桎梏、掙原生家庭的枷鎖的手法都一模一樣。不過,他在上初中時就能有如此計謀,這份智謀確實不簡單。
兩人就這麼東一句西一句的閑聊,不知不覺竟到了十二點。
隨著零點鐘聲的敲響,屋外瞬時響徹鞭炮聲。
一朵一朵絢爛的煙花照亮了夜空,綻放出五彩斑斕的圖案。
沸反盈天中,寧延輕輕吻住的,說:“周奚,新春快樂。”
周奚含住他的瓣,輕呢:“寧延,我信中東那人的話,我們一起守了歲,從這一刻開始,我們都會開開心心、平平安安。”
寧延幾不可查地凝了一下,而后吮住的說,“會的,一定會。”
——
開開心心地過了兩天后,轉眼就到了初二。
他們訂了下午飛渝州的航班,臨行前,周奚依約去見林青。
見面地點就在林青的辦公室。給倒了一杯熱茶后,林青沒有過多客套,開門見山:“關于峰的投資,我有兩件事需要確認。”
周奚頷首,示意講。
“第一,我需要確認,鴻升在獨家投資峰后,是否會長期持有峰?”
周奚明白在顧慮什麼,“林教授是擔心鴻升會突然撤資,還是擔心鴻升會把峰賣給國外的同行?”
“都有。”林青如實說,“但更擔心后者。”
周奚牽了下角,“所以,你希鴻升能做出長期持有,并且不將峰賣給其他國外同行的承諾,對嗎?”
“對。”
周奚撇了下,“抱歉,無論是我,還是鴻升都不會做出這種承諾。”
林青沒有問為什麼,而是眉頭了,道:“如果這樣,那我不會再擔任峰的技顧問。同時,我也會盡全力阻止峰接你們的投資。”
對于的威脅,周奚似乎一點都不意外。淡淡笑了下,說:“林教授,不知道你有沒有好好想過,為什麼你和很多半導專家辛勤付出了一輩子,卻還是造不出中國芯?”
林青面微微一暗,一瞬不瞬地凝著。
周奚斂了笑,一字一句道,“因為,你們輕視資本,更輕視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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