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完面霜出來,伏危已吃完了早食,準備去上值。
伏安跑上前推著小叔出去,出巷子后他又跑了回來。
如今,伏危坐椅坐得越發的習慣了,要不是早間還看著他走,虞瀅都快懷疑他是不是又瘸了。
他們幾人吃完早食,也一并出門了。
有人兩日沒見著伏家的余娘子,今日見著,都好奇的問:“余娘子你這兩日都去哪了?”
虞瀅始終掛著淺淺笑意,回道:“村子里還有事要忙活,等忙活了就辦來縣城。”
聞言,有人臉變得古怪,暗暗的看了眼羅氏。
心道按理說都是老人留在老家看田地,年輕夫妻在外頭住的才是。
可這伏家怎麼回事,放這麼一個年輕的小媳婦在老家,也不怕耐不了寂……
想法在想到伏家二郎是個瘸子后戛然而止。
要早就了,也不會因為丈夫不在而不。
想到這,看向已經走到巷口的幾人,暗暗可惜這余娘子嫁了個瘸子。
虞瀅帶著羅氏和兩個孩子到了熱鬧的東市。
熱鬧的景象看花了兩個孩子的眼,兩雙大眼睛充滿著好奇,四張。
虞瀅給他們一人買了一個饅頭,讓他們邊啃邊走。
去了羊攤子,買了約莫五斤的羊尾油,花去八十五文。
這樣的天氣適合吃羊,但虞瀅等到從蒼梧郡回來后再買,吃個飽,所以只賣了一斤瘦。
尋常豬十二文一斤,只買瘦的話是九文一斤。
買了瘦,虞瀅又買了五斤的十文一斤米面,打算放在玉縣給伏危早上吃。
最近都是晝短夜長,早上伏危沒亮就要起來準備上值,故而羅氏也要早早起來給他準備早飯。
聽伏安說,小叔起來做過一回早飯后,祖母起得更早了,就為讓小叔多睡一會。
虞瀅聽到這,便琢磨著不若提前一晚做好一些米糕,等到第二日一早,伏危熱一熱就能吃。
等虞瀅稱好米面的時候,轉頭便看見由羅氏看著的伏安與伏寧正蹲在買絹花的小攤子前。
賣絹花的是一個年輕婦人,面前只放了一個背簍。
背簍口上放著簸箕,簸箕里頭放了十朵布花。
這些布花都是用布做的,約莫小伏寧拳頭那麼點大的一朵,一文錢一朵。
雖然用料糙,但樣式還算可以。
伏寧指了其中一朵,伏安隨即又指了三朵。
他小心翼翼的數了四個銅板,依依不舍的遞給賣絹花的婦人。
得了絹花后,他把紅的給妹妹,然后又給祖母一朵靛藍的,把羅氏得有些許眼淚在眼底打轉。
伏安最后跑到了虞瀅的面前,把淡青的絹花遞來。
“小嬸,這是我送給你的禮!”
虞瀅看向伏安那粲然的臉,心下容,接過了絹花,輕聲道:“謝謝。”
伏安笑著把另外一朵杏黃的絹花放好,打算下回見到阿娘的時候再給。
*
縣衙的書房中,伏危把這兩日寫好的提議方策放到了周知縣的桌面上。
三卷竹簡,按照順序擺放。
周知縣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才拿起來查閱。
書房中還有錢孫幕僚二人。
他們眉頭微微皺起,看向才進衙門幾日就開始瞎倒騰的伏危。
也不知道他與大人說了什麼,大人這兩日都會把他喊書房之中,一進去就是半個時辰。
他們覺到了危機。
周知縣看完了一卷竹簡,繼而拿起了第二卷。
三卷竹簡看下來,不過是小半刻。
當放下第三卷竹簡后,周知縣看向兩個幕僚:“你們也看看。”
聞言,錢幕僚上前拿了第一卷竹簡,孫幕僚也湊過來瞧。
第一句話便是——玉縣耕地有限,坡地卻廣闊,種藥與豆,因地制宜實為上策。
看到這里,孫幕僚輕嗤一笑,戲謔道:“坡地雖多,可前提是要開墾,也要賦稅。一畝地種得大豆不足三四斗,一斗豆不過七八十文,那坡地一年也要二百文租銀,完他們吃什麼?”
錢幕僚眉頭一皺,不喜道:“能不能先看完再言?”
周知縣也淡淡的撇向孫幕僚:“孫先生,先看看。”
孫幕僚聞言,面微微漲紅,點頭往下看。
底下伏危也清楚寫著種植草藥后,由衙門與百姓組護送的行伍,收購再送去北邊,回途再采購當地草藥回南邊售出去。
如此,來回一趟必不空車,也能掙翻倍的利潤。
換下一卷竹簡,也寫著開墾前三年賦稅未一百文,種植大豆是暫時解決溫飽,大豆好打理,能讓百姓有更多的時間去種植草藥。
三年后,百姓都有些許余錢了,便能去租更好的耕地,或重新開墾耕地,自然也不用繼續用坡地種植大豆。
第三卷,表達的意思提議百姓可先欠下租銀,來年收后再,同時收取一分利。
這三卷,便把所有方策寫得一清二楚了。
看完,孫幕僚眉頭皺,但沒有再說話。
錢幕僚放下了竹簡,看向伏危:“藥材需求的量能有這麼大嗎?”
伏危淡淡一笑:“有人的地方就會有人生病,每年春冬季節用藥為頂峰。而玉縣為小縣也有六七千人,便是千人年均用藥半斤,也是五百斤,更莫說是大縣和多個郡縣。”
周知縣看了眼伏危,暗道他這幾日也并不是什麼都沒有了解的。
孫幕僚嗤笑道:“也不是人人都會生病的,再有窮人也買不起藥,生病也是扛一扛就過了,哪里用得了這麼多藥。”
伏危平靜的看向他,不疾不徐的應:“所以,我方才說的是千人。”
孫幕僚一時啞口無言。
周知縣看向孫幕僚,暗暗一嘆。
到底是土生土長的玉縣人,也沒出去見識過,眼界就止于此了。
當初會用他,是因初來玉縣,對玉縣不悉,需要一個本地人來打理,也才會招募了本地最有學識的先生。
但三年過去了,這孫幕僚太過執著于這玉縣一畝三分地的權勢了。
眼界與心思過于狹窄。
錢幕僚看了眼伏危,而后看向大人:“這方策,在下覺得可值得再細化一下。”
錢幕僚且都覺得可行,那便是有幾分意思的了。
*
虞瀅做好二十罐面脂,已是午時二刻,
伏危午時下值,按道理就算路上耽擱了,那午時一刻也應該能回來的。這個時候都還未回來,著實讓人擔憂,虞瀅便帶著伏寧一同出門,去衙門尋。
才出到巷子,便看到伏危回來了。
虞瀅去推椅,問他:“你怎這麼晚才回來?”
伏危道:“今日議事晚了,大人讓我到未時再去衙門。”
未時,還有半個時辰多一刻。
“那歇晌豈不是可以久一些了?”
二人說著話回了家中。
伏危凈手后走回堂屋,看到堂屋中擺放著的二十罐面脂,問:“不是說要準備一百罐嗎?”
虞瀅道:“玉縣做的陶罐樣式糙,我想著面脂在哪都能做,就去蒼梧郡的時候再做,順道可以挑好看一些的陶罐。”
伏危心下略一盤算:“那豈不是要去十日之久?”
虞瀅想了想,點頭:“差不多這個時間,來回六日,沿途有村落就花些銀錢借宿。”
伏危輕輕擰眉。
虞瀅知道他因何皺眉,與他笑道:“你放心,我們會警惕的,藥和連弩我會帶著,大兄也同行,你可別忘了大兄經過你的調/教,可是能一打七的呢。”
伏危心下不想去,可他也知曉的決定是深重后決定的,有的想法。
他呼了一口氣,凝重道:“還是那句話,你萬事小心。”
虞瀅點了頭:“我會的。”
*
虞瀅找好了去蒼梧郡的牛車,因路途遠,來回要價八十文,還要包食宿。
虞瀅只肯包住宿,讓他與大兄宋三郎一便。但吃的話,一日只給二文錢,不行就換一個人。
不用多言,這人最后還是應了。
今日大兄他們都到了縣城,在家中吃過午食后,幾人都換上了舊裳。
畢竟財不白的道理,他們還是知曉的。
雖然他們的新也不是什麼好裳,但沒有補丁,還有些新,一看就知道家中有幾個銀錢的。
很難不擔心有人窮怕了,起歹意,還是謹慎些好。
只是大兄的舊裳讓人不忍直視,最后只好穿上宋三郎的舊裳,虞瀅與大嫂則穿上了羅氏的舊裳。
段雖然不一樣,可倒也算合。
準備離去前,伏危喚虞瀅進屋。
看到穿得滿是補丁裳的虞瀅,伏危有些不習慣,只一眼后就收回了目。
他與說:“便是面脂賣不出去,也莫要氣餒,你回來后我們再想別的辦法。”
虞瀅開玩笑道:“酒香不怕巷子深。”
二人相視一笑后,虞瀅才認真的說:“我也想過這一趟會賠,但就算賠了,我也賠得起。”
不會因怕賠本而躊躇不前。比起原地踏步,更愿意冒險一試。
“他們都在等著了,我走了。”
虞瀅笑笑,轉抬腳走,但后忽然傳來一聲低緩的聲音:“阿瀅。”
虞瀅步子一頓,轉回頭看向他。
伏危漆黑的眸子里寫滿了溫:“我在這里等著你回來。”
對上那雙眼睛,虞瀅心頭微微一,隨后輕一點頭:“嗯。”
應聲后轉,角浮現了一淺淺笑意。
虞瀅走了,院子中縱使有人說話,隔壁還有孩和大人吵吵鬧鬧的聲音,但伏危還是覺得很安靜,一如從小院離開的那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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