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章需要花費時間, 沈若臻留下聯系方式，等制作完再過來取。

　付了定金，每位顧客可以挑選一份贈品。小巧的流蘇墜子, 但沈若臻不舍得在印章上穿孔，四方印臺, 他那箱舊中有行長公印配套的。

　沈若臻便挑了一盒素信箋, 幾十張，在寫信的年代也夠用很久了。

　從印社離開，項明章問：“這場約會還滿意麼？”

　沈若臻眉眼間帶笑：“滿意。”

　當代人擬協議都簽名, 公司文件要蓋公章，項明章說：“印章刻好了，要印在什麼地方？”

　“落款。”沈若臻著那盒素箋，“寫完信可以印上我的名字。”

　項明章心道, 這年頭也就你沈爺寫信，他問：“你打算寫給誰？”

　沈若臻在二十一世紀結識了不人，大部分在同一城市, 一些商業合作伙伴散布在全國各地。

　項明章以為沈若臻能寫信的人，大概是寧波的姚老太太, 深圳的翟灃，賓大校友歐文也勉強算一個。

　不料，沈若臻回答：“我寫給你吧。”

　項明章意外地說：“給我寫什麼？”

　街角微風, 沈若臻揚著發, 口述道：“明章見信展，謝君禮贈，不勝欣喜。”

　項明章被哄得遭不住, 分不清“不勝欣喜”的人到底是誰, 信號燈閃爍著綠, 他抓住沈若臻的手臂穿過街口。

　兩個人漫無目的，卻不愿分開，一直消磨到傍晚走得都酸了。

　沈若臻回到家，楚太太和楚識繪也剛回來，們去找周恪森，而周恪森今天要去墓園，索三個人一起去給楚喆掃墓。

　楚太太迫不及待地說：“老周也覺得那棟大廈不錯，我決定抓辦，那塊位置很搶手的，拖久了別被人截胡呀。”

　沈若臻道：“那雷律師又有的忙了，份剛落實，一些手續還正在辦理。”

　“沒關系，律所那麼多人。”楚太太說，“一筆定金，就搬過去，其他的可以慢慢來。”

　沈若臻點了點頭，早一點也好，換個新地方，人要安頓，設備要整理，真正的穩妥下來至需要半個月。

　周一到公司，沈若臻給亦思的領導組發了消息，然后親自去各部門轉了一圈，通知大家準備搬離，屆時要提前組織一下。

　研發中心有周恪森在，不用專門跑一趟，沈若臻最后去了九樓。

　他一出現，辦公區一下子變得熱鬧，大家放下工作圍聚在一起，彭昕聽見靜也從總監辦公室出來了。

　沈若臻被堵截了去路，說：“項先生來了嗎？”

　經理道：“沒呢，估計快了。”

　沈若臻說：“我沒別的事，亦思就要搬了，咱們銷售部是我待得最久的地方，來跟大家告個別。”

　周圍一片長吁短嘆，這群人慣會夸張，不過確是真心，彭昕道：“你們不要這樣，雖然以后離得遠了，但識琛就是一個公司的領頭人了，應該祝賀他。”

　沈若臻謙遜地說：“不管在哪，我盡力做好分事就行了。”

　“你的分事標準可不低。”彭昕笑道，“你在我們銷售部待得最久，幫了太多忙，我絕對不會忘的。”

　沈若臻說：“彭總監，不要煽。”

　彭昕大手一揮：“那總不能讓你就這麼走了，怎麼著得辦個歡送會吧！”

　沈若臻剛要婉拒，有人喊了一聲“項先生”。

　項明章一早去老項樾理公務，開完例會回來，在電梯間就聽見了吵嚷聲，踏進部門就見沈若臻被簇擁著，在一片嘰嘰喳喳里斯文地向他。

　人群自散開兩邊，項明章走近，說：“開什麼會呢。”

　彭昕回答：“項先生，亦思要搬出園區了，大家同事一場，我們商量著想辦個歡送會。”

　項明章其實考慮過，不止為沈若臻，還為了亦思的全部員工，他批準道：“可以。”

　這下盛難卻，沈若臻不免為項明章著想，今年項家剛辦過喪事，對外總要低調些，不宜大張旗鼓地舉辦宴會。

　“這樣吧。”他提議道，“中午就在公司餐廳，簡簡單單地辦個午餐會就好了。”

　項明章明白沈若臻的意思，說：“好，都聽你的。”

　當初亦思搬到項樾園區，沈若臻是總裁書，就在公司餐廳辦了一場午餐會，臨走再辦一次，算得上有始有終。

　中午提前下班，主餐廳里，冷盤熱盤擺滿了長桌，布置了酒水臺。因為是臨時決定，準備有些不足，項明章私人貢獻了七八瓶藏酒。

　比起第一次午餐會互不相，需要活躍氣氛，如今項樾和亦思的員工混坐在一起，關系親近的已經開始杯。

　沈若臻走到哪里都是祝賀聲，他應了一圈，餐廳里差不多坐滿了，凌豈獨自坐在角落的一張三角小桌，朝他招了招手。

　年初搬到十二樓，沈若臻和凌豈面了，很有機會聊天，他走過去，拉開椅子坐下，說：“給我留的位子嗎？”

　凌豈舉著酒杯：“我還沒祝福你，我就知道你能力不一般，祝你以后自己當領導，大展宏圖。”

　沈若臻笑了一下，他當過領導，施展過抱負，再聽這些話，有種千帆過盡轉回起點的錯覺。

　他晃高腳杯，一飲而盡扮作豪邁，說：“謝謝，我干了。”

　凌豈愣道：“你怎麼干了，我下午還見客戶，只能淺酌……”

　“不要，你隨意。”沈若臻降低音量，“我喝的是無糖可樂。”

　凌豈這下放了心，他喝一口紅酒，剛咽下去，桌旁過來一道高大的影，嚇得他差點嗆著。

　“……項先生。”

　項明章位高權重架子大，來得稍遲，環顧餐廳見這一桌融洽和睦，忍不住來湊個熱鬧。

　他在空余的那一邊坐下，三人一桌，似曾相識的一幕。

　凌豈已不像新人時那麼拘謹，他大方地對沈若臻說：“亦思就要搬走了，首先，我要鄭重地跟你道別。”

　沈若臻看他煞有介事的樣子，笑道：“不至于的，又不是見不到了。”

　凌豈說：“恐怕很難。”

　“有什麼難的。”沈若臻道，“亦思搬到岸南的商圈，坐車一個多小時就到了，銷售部的同事隨時可以去玩兒。要是不方便，咱們像以前那樣，約在外面見也行。”

　項明章覷著酒心的燈影，冷不丁道：“你們曾經一起約會過？”

　沈若臻解釋：“凌豈搬進職員公寓，我們一起吃了頓飯，算是喬遷宴吧。”

　項明章追溯了一下，真夠早的，而且是沈若臻被“開除”的那段日子，當時在沈若臻眼里，人家是朋友，他大概只是個耍手段的渾蛋。

　凌豈想起來了：“好像吃的是火鍋，你還送了我掃地機人。”

　項明章瞥向沈若臻：“你不是不吃辣的麼。”

　沈若臻早忘了的細節，說：“有那種，鴛鴦鍋。”

　“哦。”項明章道，“還吃的鴛鴦鍋。”

　沈若臻晃了晃大，在桌下撞項明章的膝側警告，他繼續說：“凌豈，你是我在公司的第一個朋友，以后怎麼會不見呢。”

　凌豈道：“一開始座位挨著，都是新來的，后來你當了書，做項目，比我強多了。現在你要帶領亦思開始一個新階段，我真的很佩服你。”

　沈若臻聽著，覺凌豈沒有完全褪去學生氣，很真誠，他說：“你和我的專長不同，我請教過你多問題，你忘了嗎？”

　凌豈搖了搖頭，他沒忘：“所以我決定，我要去做我擅長的事。”

　沈若臻知道凌豈想進研發部，亦思正好在招人，他驚訝道：“你不會要跟我跳槽吧？”

　項明章咬著重點：“我沒意見，祝你們‘友誼’長存。”

　凌豈趕擺手：“不是，我申請調到深圳分公司的研發中心，做架構師。”

　東南大區的業務在擴張期，分公司需要人手，凌豈年輕、沒家，換個地方闖一闖未嘗不可。

　沈若臻為他高興，杯中的可樂喝完了，他道：“項先生，借口酒。”

　項明章直接把高腳杯推過去，沈若臻端起來和凌豈杯，說：“那就一起祝我們大展宏圖。”

　餐廳中氛圍熱烈，既然是歡送會，離開和留下的雙方總要告別。

　項明章和沈若臻在一片起哄聲中站起來，走向前方空白的區域，沈若臻低聲問：“你知道凌豈遞了申請嗎？”

　項明章說：“知道，我批準才作數。”

　沈若臻無語：“那你跑來吃什麼醋。”

　項明章不認賬：“有麼，我明明是為了借你酒喝。”

　兩個人停在大家目之所及的位置，那天在會議廳里只有部門的管理層，今天是真的齊聚一堂。

　沈若臻面貌端莊，說：“雖然分開了，但項樾和亦思今后還有合作，希能夠多多流。”

　他停頓了幾秒，綁架案發生后眾說紛紜，有人覺得楚家和項明章生了嫌隙，現在份歸還，亦思搬走，難保不會產生流言。

　沈若臻規避道：“許多人好奇我和項先生遭遇的事故，我想告訴大家，不是他連累了我，是我心甘愿救他。”

　項明章并立在側，沈若臻偏過頭：“我與明章是生死之。”

　第一次聽沈若臻當眾稱呼名字，項明章心頭怦然，他表態說：“天下無不散之筵席，祝賀亦思越來越好。”

　沈若臻問：“還有嗎？”

　項明章說：“沒了。”

　沈若臻半轉，悄聲責備：“說我簡短，你很長嗎——”

　話音未落，項明章一步邁近與他相擁。

　當著數百只眼睛，一瞬間默雀靜，隨后滿堂沸騰。

　沈若臻僵地說：“你怎麼能這樣。”

　項明章抱著他，忽然道：“作為生死之，我還不知道你喜歡什麼花。”

　沈若臻頭腦空白：“都可以。”

　項明章說：“搬遷到新地方，我的花籃會準時送到。”

　沈若臻問：“你要送什麼？”

　項明章回答：“不論送什麼，當中夾一枝玫瑰，請你記得找一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