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無暗暗為自家師弟了好一把汗。
“況且,你如今又把帶回來。雖說鏡采自然是信得過的,但隔墻有耳,讓旁人知道了,你鏡容法師屋里藏了個人……”
他打住了話,不再往下去說。
鏡容自然知曉,師兄這是什麼意思。
對方是在擔心他。
“師兄。”
靜默時,一直一言不發的男人斂了斂眸。月灑落,映在他清俊冷白的面容上,佛子眼底是不滅的皎皎風骨。
“正不怕影子斜,若是沒有什麼不該有的念頭,鏡容就不怕旁人說風涼話。”
他不在乎,他一向不在乎。
他一顆真心,日月可鑒。
鏡無轉過頭。
額間朱砂之下,是一雙鎮定自若的眼,看得鏡無一時間有些失神。須臾,他喟嘆一聲:
“師弟,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般……也難怪,師父這麼喜歡你。”
梵安廟七十二弟子,只有鏡容,最合清緣大師心意。
鏡無心中泛起淡淡的酸。
瞧著自家師弟,鏡無知曉自己這輩子也難及對方的境界,忽然,他眸一轉,將眉頭皺起。
“你胳膊這是……”
他傷了。
還傷得不輕。
胳膊上被鋒利的刀刃劃出一個口子,服上也浸了殷紅的水,許是許久沒有理,一些已經凝固。聽見二師兄這樣說,鏡容似乎才反應過來——自己胳膊上還有傷。
這是剛剛被那閹人用匕首刺的一刀。
刀尖刺之瞬,他眉頭分毫未,下一刻,一手將那人匕首擊落,又以刀刃對著自己,用匕首柄于閹人頸項落下重重一擊。
他云淡風輕,師兄卻大驚失。
“這麼深的口子,你何不包扎?”
他不好意思說自己忘了。
師兄還在埋怨他:“你手臂了這麼嚴重的傷,還把抱回來,真當自己是鐵做的子,刀槍不麼?!”
若是這路程再長些……怕是這一條胳膊都廢了!!
鏡容平靜地笑笑,轉眼就被他拉過去敷藥。
鏡無邊幫他理著傷口,邊咬了咬牙——這個三師弟,真是讓他又又恨!
“你不必把抱回來的。”
“腳上有傷。”
“腳上有傷,那你胳膊上就沒有傷了麼?”
“不要的,師兄。”
鏡無手上的力道故意放重了些。
他似乎在懲罰鏡容,面對師兄的脾氣,鏡容只是無奈地笑了笑。他笑起來目輕緩,像是一陣溫的風,吹了佛子眼底清澈的湖泊。
原本平靜的湖面上,突然泛起了一道粼粼波。
鏡無約覺得,三師弟變得好像與往日不一樣了。
可是是哪里不一樣?他不明白。
夜暗沉,二師兄替他包扎完傷口,就氣得走出了院子。鏡容垂下眸,兀自收好藥瓶紗布,遲疑了一下,還是走進了房間。
沒想到,已經睡下了。
呼吸均勻,睡得很穩。
鏡容抿著,腳步輕輕走到書桌前,桌上青燈未滅,他手指修長,翻開一頁書卷。
這一卷,是《清心經》。
佛子淡淡垂眸,方翻一頁,忽然聽到床那邊的聲響。
他沒有回過頭。
卻聽著,那丫頭突然跳下了床,似乎連鞋子都不穿了,躡手躡腳地,走到他后。
《清心經》上,籠了一層極淡的人影。
“不要胡鬧。”
他溫聲命令道。
對方卻本不聽他的,耳畔忽然響起一聲俏的輕笑,下一瞬,前一道力,一雙手將他抱住。
他著書卷的手一頓。
“法師。”
聲音,低低地笑著,雙手從他的膛,攀上佛子的脖頸。
將他環著,上清幽的香氣傳來,甜的。
“法師,我是葭音。”
伏在他耳邊,聲音如云似霧,鬢角邊的發輕輕蹭著他的耳朵。一瞬間,鏡容到從心底升起的慍意。
“鏡容法師……”
對方幾乎要咬著他的耳朵,送出一口溫熱的呵氣。
他轉過頭,剛想厲聲訓斥,卻見兩眼迷惘朦朧,睡意醺醺。
鏡容一怔。
原來……是夢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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