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單蹲下來,在瓷磚上模到黑框眼鏡戴上, 仿佛正在下霜, 霧氣蒙蒙的, 他拿手指去抹了抹鏡片,還是模糊一片,不如不戴。
剛才男人那一下,把他的眼鏡打飛了,如果再偏一點,被打的就是鼻子。
黃單拽著角在鏡片上,要是鼻子被男人打了, 他雖然會哭的要死,但同時也能站在一個稍微有利點的立場, 可以厚著臉皮說自己也是害者。
現在這形, 一筆錢是要留不住了。
江淮把的手機翻過來, 摳出電池, 取下卡槽裡的小卡片放進口袋裡,再將手機丟到窗臺上, 碎裂的屏幕朝上, 他把桶裡的最後一條子塞進洗機裡, 蓋子一蓋。
“我要跟這款一個型號, 一個的,盡快給我。”
黃單戴上眼鏡,鏡片不清晰,男人的臉也是糊的, “我有提醒你。”
江淮嗤笑,“所以呢?你打算賴賬是嗎?”
“沒有賴賬。”
黃單過去拿男人的手機,用t恤下擺著機殼上的水。
他找了個還算過得去的說法,讓自己看起來不至於是個白癡,“衛生間裡的地面有水,很,我腳上的拖鞋大了,鞋底也不是防的,摁著水機的時候沒有留神,不小心到了你。”
江淮挑出重點,“行了,知道是你的我就行。”
他見青年又要說話,就斜睨一眼,“再說一個字,今晚我就要看到那三千塊。”
黃單閉上。
衛生間的嘈雜聲持續不斷,洗機裡正在嘩啦啦的放水,還沒開始洗,水機已經進瘋狂搐階段,像是男人在最後關頭的沖刺,快了,就快了。
黃單往邊上站,也不摁了,由著水機在晃個不停。
就在這時,主臥的門打開,伴隨著李國的聲音,“小哥,下回能不能早點洗服,大家都睡了。”
黃單說,“好哦。”
水機終於停止搐,虛了。
黃單手機遞給男人,“你那兒有吹風機的吧,用那個對著手機吹吹。”
江淮沒接,不是善茬,“吹什麼,都水貨了。”
黃單只好把手機塞進自己的兜,他打開罪魁禍首水機,把服一件件拿到盆裡,端著盆往外面走,一條手臂橫檔在他前。
江淮說,“最遲明晚。”
“……”
黃單去房裡吹手機,把部零件都吹幹了,又去開屜。
原主有螺刀起子之類的東西,據他的記憶,那些東西都是家裡寄過來的,平時修個電腦什麼的,會有用到的地方。
黃單拿螺刀拆機,就去了臺。
張姐有個收廢品的喜好,租房子再改造了出租,也需要大量的二手家,所以臺堆放的東西很多,也雜,有比較大件的,比如舊沙發木板床,小件的多到沒法數。
這臺很大,是天的,只要是下個雨,東西就全了,發黴不說,還會生一些蟲子。
小黑狗也會在臺拉屎拉尿。
大臺的環境衛生太差了,從這頭拉到那頭,用大鐵釘子固定的幾繩子隨著夜風輕輕晃,上面掛著一條磨破了的子,孤零零的,連個做伴的都沒有。
阿玉和趙福祥住的,是客廳隔的隔斷間,客廳自帶的臺也被木板隔開了,他們直接在各自的小臺曬服,不會拿到天的大臺曬。
陳青青也不會,嫌髒,怕服上沾到狗屎味,還有什麼蟲子爬上來,所以就寧願在家裡拉跟繩子,把服幹水掛繩子上。
江淮有飄窗,黃單看過,那上面有個晾桿。
整個大臺只有張姐一家用。
黃單走到堆積的木板那裡,蹲下來把手進去,他從原主的記憶裡得知,這底下有一瓶酒。
了幾下,黃單夠到冰冷的玻璃瓶子,他拿出來一看,就是酒。
應該是李國放這兒的。
黃單拿著酒回去,倒一點點了主板,將手機放在通風的地上晾著,他以盡人事,接下來就是聽天命了。
片刻後,黃單晾好服出門。
小區周圍的幾條街上有銀行,常見的一個不缺。
黃單去工商銀行自取款機那裡查卡裡的餘額,兩千八多一點。
他把卡退出來,心複雜。
前幾天過房租,八百多沒了,去個大潤發,小兩百沒了。
早飯在五塊錢左右,午飯和晚飯在公司吃,一天下來,三四十就沒了。
錢沒的不知不覺,像是銀行出錯,不是自己花的。
黃單看手機上的日期,距離發工資的日子還有11天,差不多就是小半個月,他等著紅綠燈,尋思怎麼辦。
一縷香味飄來,黃單聞著那味兒找去,發現左手邊不遠有個大媽在賣關東煮。
他反應過來,人已經站在大媽面前了。
江淮剛拿了瓶娃哈哈,就看到青年回來,手裡端著個紙杯子,香味四溢,“去取錢了?”
黃單咬下一口魚丸,沒回答,只是說,“手機進水也不一定就不能用,等晾兩三天我給你開機看看,要是能正常開機,就只要去維修站換個屏幕就好了。”
“兩三天之後,手機還不確定能不能開機,就算是開了機,後面還要換屏幕。”
江淮喝著娃哈哈,煩躁的說,“誰他媽有那個時間慢慢等啊?”
他冷冷的吊著眼角,那條疤明顯了些,有幾分驚心魄的,“我有急事要用手機,你看著辦吧。”
黃單咽下裡的魚丸,騰出手去模兜,“你先用我的手機。”
江淮看看眼前的諾基亞,四個角都是磕過的痕跡,有幾個按鍵的數字和拼音字母都模糊不清了,“這還能用?”
黃單說,“接打電話沒有問題。”
江淮尚未開口,就又聽到青年說,“不過接電話的時候,音量有點小,還有就是第一排有個按鍵偶爾會失靈,你多按幾次就能……”
他一把揪住青年的領,將人拖到自己眼皮底下,“你不會就想用你這充話費送的破玩意兒打發我吧?”
黃單手裡端著的紙杯子一晃,裡面的湯差點就撒了出去,他趕把杯子握,要是撒到男人上,大晚上的還要再去洗服。
“這手機不是充話費送的。”
江淮懶的跟他囉嗦,就直接問他那手機的事,表明自己不會再要進過水,碎過屏幕的手機。
黃單說,“那你等我發工資,我把錢給你,在這之前,你就用我的吧。”
江淮不敢置信,“你上連三千都拿不出來?”
黃單說,“拿不出來的。”
江淮指著他手裡的紙杯子,“那你還有錢買這玩意兒吃?”
黃單說,“這個只有幾塊錢。”
江淮的視線掃向那部破破爛爛的諾基亞,上面掛著一個小木偶人的掛件,醜死了。
黃單說,“兩元店買的。”
“聽沒聽說過一句話,便宜的小東西能買窮人?”
江淮瞥一眼青年呆愣的臉,嗤了聲說,“我算是知道,為什麼你一個月收4000的人,連3000存款都沒有了。”
黃單垂下眼皮,原主跟這個男人沒有打過道,話也沒講過,他怎麼知道原主工資多?
江淮看腕表,“你的工資什麼時候結?”
黃單說是下個月10號,“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把份證你那兒。”
江淮手。
黃單問道,“什麼?”
江淮不耐煩,“份證。”
黃單把紙杯子裡的一串海帶吃掉,去房裡拿了份證遞過去,被一只大手拽走,耳邊是男人質疑的聲音,“這照片裡的人真的是你?”
“是我。”
江淮把份證舉到黃單的臉頰邊,看看他,看看照片,又看看他,“照片裡是個小年,眼睛又大又圓,水汪汪的,你跟我說,這是你?”
黃單說,“那是青春期的時候,現在我長殘了。”
江淮哼笑,“眼睛也能長殘?”
“能的。”
黃單摘下眼鏡,眨眨眼睛,下意識的瞇一條看人,“我近視度數比較高,戴眼鏡的時間長了,眼睛有點變形,就從圓的變長的了。”
他抿說,“你要是不信,可以上網搜搜相關的信息,就會發現我說的都是真的,這是普遍的現象。”
“……”江淮再次出手,“給我。”
黃單把眼鏡戴上,世界恢複原樣,“證件你不是已經拿著了嗎?一個份證還不夠?”
江淮冷著臉,“我說的是諾基亞。”
黃單蹙眉,“話為什麼不說完整?聽起來很費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