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虞秋心思簡單, 很熬更守夜,這輩子時有難眠,但徹夜不睡還是第一回。
天亮后眼皮有點重, 神依舊震爍。
實在是看著眼前的丫鬟下人, 覺得每一個都像是叛徒,臥榻之側有人鷹瞵鶚視,實在無法生出睡意。
虞秋記得云珩說要眼觀六路, 梳發時手中著發釵, 悄然從銅鏡中打量著后。
給梳發的丫鬟語調輕快,“小姐,今日用太子送來的首飾嗎?昨日我瞧見了, 那釵環和珍寶都是外邊沒見過的,可貴重了……”
虞秋點了頭,見雙目放,小心翼翼地去取累嵌寶的鈿頭釵, 眼中有羨慕喜悅,但并未見貪婪。
虞秋覺得自己應該是沒看錯的, 又從銅鏡中去看彩嵐,彩嵐正背對著收拾被褥。可為什麼要收拾這麼久?
盯著看了會兒, 虞秋發現彩嵐是刻意停留在床頭的。
朝著床頭探了過去。床頭有個小小的暗柜,虞秋有時候會在里面放些話本、睡前忘記摘的首飾等,前些日子把記下的小冊子也藏了進去。
那小冊子上有每日所見所聞, 有夢中與云珩的對話, 每晚睡前都會拿出來仔細翻閱, 以防掉什麼細節。
因為不能被人看見, 特意在上面加了把小鎖的。
虞秋開口喊道:“彩嵐。”
接著就從銅鏡中看見快速撤離了床頭, 轉頭笑道:“小姐, 怎麼了?”
刻意觀察了,虞秋才發現略帶張的聲線。
虞秋將視線從鏡中移開,道:“幫我挑下胭脂。”
彩嵐依言過來,與其他幾個丫鬟一起有說有笑。
虞秋繼續悄悄觀察,未能發現別的異樣。
梳妝罷,外面遞來了幾個帖子,俱是邀去赴宴玩樂的。虞秋從前很收到帖子,名聲壞了之后更是稀,現在卻如流水一樣遞進來,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是沖著后的云珩來的。
一個都不想去,可不知道該不該拒絕,拒絕了會不會對爹爹與云珩有影響?
云珩就是這時候來的,丫鬟比虞秋先一步紅了臉,悄聲道:“太子記掛小姐,每日都來探呢……”
虞秋不臉紅,但是高興,他果然得空就來看自己了,而且正好可以問問他這些帖子怎麼理。
“全部退回。”云珩隨意翻看了下如此說道,“再有不確定的事直接差人去找我。”
虞秋沒立刻答應,支吾了幾聲,眼神往四周瞟了瞟。
沒有可信任的人手。
云珩明白的猶豫,記恨著昨晚算計自己的小心思,低頭在耳下的珍珠墜上彈了一下,道:“我給你留幾個人。”
虞秋驚喜,云珩手底下的人,個個都很厲害!
故作矜持道:“那你呢?會不會耽誤你啊?”
云珩著拼命往下的角,道:“也是,那就算了吧。”
虞秋:“……”
這后悔不迭的模樣取悅了云珩,昨晚上的郁氣總算是出了那麼一點。他還有許多要戲耍虞秋出氣的法子,前提是虞秋要乖乖地睡。
“那丫鬟的事可想通了?”
兩人坐在亭中說話,沒讓丫鬟靠近,虞秋看了看不遠侯著的丫鬟,明知那邊聽不見,還是特意低聲音:“想通了,我今日就將趕走……”
云珩打斷無用的話,問:“昨日為什麼要暗中使絆子,讓你摔著了會有什麼后果?”
虞秋愣住,這完全沒想過啊。
重新陷沉思,苦惱的神讓云珩記起昨夜夢中那個虛幻的虞秋。態橫生,著他討好,不像眼前這個,只知道愁眉苦臉地琢磨。
見虞秋一時半會兒是緩不過來了,他站起來朝外看去,目從府中景觀上一一掠過,掃向來往的下人。
主人家隨和,下人行事也就不那麼嚴謹,丫鬟們打打鬧鬧,是輕松自在的氣氛,這在他那邊是絕對沒有的。
虞秋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眼前忽地有東西探來,嚇一跳,著肩往后退去。回神后發現是云珩折了枝花敲醒了。
覺得自己是想不出問題所在了,小步挪到云珩跟前,扯了扯他裳,窘迫道:“殿下,昨日你答應了要幫我的……我想不出來。”
枝頭艷的海棠花掃過鼻尖,虞秋下意識地眨眼,但是沒退開。讓他玩好了,他開心了就什麼都與自己說了。
“以前可有這麼做過?”
虞秋搖頭。
“那為什麼昨日要這麼做?”
虞秋思索了下,試探道:“因為昨日你在。”沒見云珩否定,往深想了想,又道,“想要我在你面前丟臉。”
虞秋終于有了點思路,記起茶樓那次意外,自言自語道:“還想讓我得罪人。對哦,在太子面前出了丑,說不定太子一不滿意就不認這親事了。我得罪了人、再被太子厭惡,就陷了困境。”
云珩道:“你是主子,你陷困境,豈能好過?”
“對啊,那為什麼要這麼做?”虞秋再次卡住。
云珩忍住,他要幫忙快點把這事解決,好讓虞秋安穩睡。“還做過什麼事,全都說給我聽。”
聽出他是要幫自己想,虞秋連忙道:“還翻我的桌案,想翻我床頭的暗格,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你桌案與暗格里藏了什麼東西?”
“沒有什麼,就是幾本書和我的小冊子,應當不是想找書的,不識字。”
“把小冊子拿來給我看看。”云珩道。
他以為這小冊子就是虞秋昨夜記下的府中眾人的來歷,想幫看看能不能發現什麼,然而問出口,見虞秋神慌張,“沒什麼可看的,就是、就是記賬的……”
云珩疑,那東西不能給他看?他面上依舊平靜,并不為難虞秋,下定論道:“是想窺探你的。”
“你府中出了細,是在你一個閨閣小姐邊,那對方的目的多半就是你,想想你有什麼可讓人覬覦的。對方想出你藏起的,想讓你陷困境,那你就順著著這思路去想,若你當真陷那種境地,你會如何。”
云珩見面茫然,拿花枝在額頭點了點,提醒道,“代你那丫鬟的份去琢磨,若是每一步都功了,所有相關事會有什麼結果。”
虞秋愣愣抓住他手中的花枝,呆立著思索起來。
茶樓那次,若是被許伯騫發現了,怕是難以,彩嵐是丫鬟同樣逃不掉,還有……還有蕭青凝,多半會遇害。所以彩嵐那麼做的目的要麼是想陷于險境,要麼是不想讓去救蕭青凝。
當街出丑,會為笑柄,被人嘲笑,萬一再被云珩退親,就更難嫁了。彩嵐想要嫁不出去。
想知曉的,想嫁不出去,不想與蕭青凝來往,并且對心懷覬覦。
“是他!”虞秋猛然驚醒,是余家人!
這就說得通了,彩嵐整日跟著,很外出,接最多的外人也就只有余家幾人。
“這是你的事,自己去理。另外,我再提醒你一件事。”云珩站起來,看樣子是要走了。
虞秋以為自己又掉了什麼線索,眼看著他,等他開口。
云珩突然彎腰靠近,本能地想退,但及時止住。
“事不急于一時,細心觀察,總能找出破綻。”云珩靠近了盯著眼下,那明顯多鋪了層脂,掩飾住不眠的憔悴,他道,“你府上沒人是平江的對手,我把他留給你。所以,你給我安心睡。”
虞秋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要說的是這個,茫然極了。
這傻樣引得云珩屈起食指在額頭敲了兩下。
虞秋猜不他這是什麼意思,但是安心許多。平江是云珩的隨侍衛,就連出宮門都是跟著的,但凡認識云珩的人,都認得平江。
讓平江跟著,意思很明顯了。
等虞行束回來,虞秋就將彩嵐的事告知給了他,虞行束為多年,平常和氣,現在自家兒被人算計,他是怎麼都忍不了的。
虞秋趁機讓虞行束把府中下人全部徹查一遍,忙活了一整日,府中下人清掉了數個。至于怎麼清理的,虞行束本就沒讓虞秋知道。
雖有傷,但府中叛徒被揪出,這讓虞秋心中放松,一放松,徹夜未眠的疲憊就侵襲了上來,當晚,很快就睡了過去。
這廂睡,平江就將府中的事盡數報給了云珩。
云珩還算滿意,慢悠悠洗漱后,點起了香,這次如愿見了虞秋。
他繼續上一次未得到回答的問題:“這臉和子……是否能讓太子妃滿意?”
虞秋:……你怎麼還記得這事!
眼前的云珩仍是一寢,方沐浴后的樣子。久不見虞秋彈,他好似才意識到自己這裝束不妥,坐起來攏了攏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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