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再三告訴自己,這里是師兄夢境,清螢恐怕當真要覺得,自己是來到恐怖片場了。
盯著喜轎門簾,有些猶豫。
要離開麼?
清螢決定在轎子上再耐心等一會兒。
可不管等再久,白霧濃重,還是不知道這個喜轎要去哪。
這個喜轎似乎沒有目的,只是搖搖晃晃帶著。
嗯……
還是自己去找師兄吧。
反正實在不行,只要小心些,還是能自主與師兄神魂分離的。
清螢謹慎揭開轎簾,又從轎子中一躍而下,始終未曾過毫阻攔。
不過在下轎后,那失去新娘的轎子原地呆住,搖搖晃晃不知往何去,下一秒便悄然灰飛煙滅。
空茫白霧中,只有一人。
清螢嘗試辨認方位,不出意外地失敗,便隨著直覺找了個方向,轉而前進。
*
白霧靜謐,讓人覺得安心。
依然穿著上的喜,它不是拘束人的嚴肅禮服形制,行間頗為方便,袂飄搖間,會有好看的紅波浪瀲滟開。
清螢沒穿過這樣的紅子,很稀罕。
不過此刻的首要目標是找到師兄,沒空仔細研究這條子。
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但心始終沒有生出急躁恐懼心理,只是擔憂師兄狀態,腳步便又加快。
好在這白霧并非專為困住而起。
在加快腳步后,又過了陣,眼前的白霧便逐漸消散,猶如畫家沾滿了筆,以料渲染開富的畫面。
此刻正值夜,山野草木茂。
山月。
草木。
溪水。
滿天的流螢。
以及站在河邊,溫眼眸著的黑發劍修。
他黑發紅袍,同樣是喜服款式。
師兄極穿這樣明亮鮮艷的衫,顯得異常昳麗俊,他微微一笑,就讓人止不住想臉紅。
原本準備欣喜奔向他的清螢腳步不由一頓。
新郎真是他。
“哎呀,師兄,好久不見。”
角帶了笑,乃是為了緩解尷尬的緒。
師兄怎麼會夢到這麼奇怪的事。
“你來了。”
謝卿辭溫地看著。
清螢還是沒忍住,快步奔向他,臉頰紅撲撲的。
已經很久沒見過師兄這樣明亮溫的眼眸了。
要是現實中也能如此,該多好。
“我終于找到你了,我在白霧中尋你許久。”
“今日是你我婚禮,怎會有白霧?”
嘶。
真是結婚啊。
謝卿辭神親昵自然,清螢心里卻大吃一驚。
但既然是夢,還是盡量配合些師兄吧。
“但婚為什麼會在這里?”清螢奇怪,“而且我來時候也沒有見到別人。”
清螢打量周圍環境,很,是夢想的居之。
但正經婚顯然不會在此。
“你我之事,為何要宴請他人?”謝卿辭聲音淡淡,“而且又能宴請何人?”
目前他們確實是仇家滿地的狀態,但也是有那麼幾個朋友的。
“比如師姐,還有繁花明月他們,如果那天配合師姐的小哥愿意來,也不是不行。”
“嗯。”
清螢回憶自己對婚禮的了解:“而且婚禮就是要在別人見證下才有那種儀式的嘛,也要熱熱鬧鬧的,有別人說的喜慶話。”
謝卿辭聽訴說,有些歉意:“是我的過失,我對常人婚禮并不了解。”
嗯?
不了解……好像有些明白了。
謝卿辭應當是從未見過正經婚場面,修真界上次宴請眾人的婚禮不知是幾百年前呢。
他對婚禮的了解,多半都是從脂筆齋的話本中學來,喜轎指不定是隨書附贈的圖被他記下。
“你不開心麼?”
“不會,完全可以理解。”
謝卿辭彎了彎眼眸。
一看到這明亮卻和的笑容,清螢忍不住鼻尖泛酸。
好久好久沒有見過師兄這樣的笑了。
后來他總是閉著眼睛,或蒙著白紗。
謝卿辭牽過,自然又真誠的輕聲夸贊:“你今天很。”
清螢微笑,隨著垂首的作,鬢邊步搖流珠搖曳,偶爾撞發出清脆悅耳之聲。
就像公主一樣,充分滿足了的心。
很喜歡。
謝卿辭拉與自己在草坡上坐下。
“與我講講正常婚禮應是如何吧。”
清螢便與他講自己知道的婚禮習俗。
“最后,新娘新郎要房,進行一些禮儀,不過這些我就不清楚了。”
清螢環顧四周山野環境,有些尷尬而釋然地笑。
看來純粹是自己想多。
師兄本沒有那方面的旖旎心思,只是真罷了,夢境因兩人關系而自然發散。
這里哪有房花燭夜的覺?
“原來你是介意此。”
謝卿辭了然:“你所在之,便是【家】,我從未考慮過置宅之事。”
“話是這樣說,但哪有宿野外的?”
謝卿辭稍稍思索:“以天為蓋地為廬,不行麼?”
清螢實在忍不住吐槽:“那野咳合。”
謝卿辭:……
清螢:……
口而出的吐槽,讓現場陷了奇妙的安靜。
不行,不能胡說八道了。
師兄專門和講過,夢境中的言行有部分是會刻神魂深,產生微妙復雜的影響,最好不要莽撞。
不行,該說正事了。
盡管剛才都是些七八糟的七八糟之語,但好歹從中獲得了些切靈。
“師兄,我聽說道之間,有種親近方式名神魂融。”
神魂融是治療,神是結合,不過實在追求刺激的道,也會想嘗試一次神魂融。
僅僅需要一個靈,剩下的借口自然而然地冒出來。
“新婚之夜,我想試試這種紀念方式,怎麼樣才能進你的識海?”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清螢這才恍然為什麼謝卿辭會夢到兩人婚,卻不是正經結婚場合。
這是為了方便借口神,進他的識海!
然而謝卿辭眉眼微冷。
“誰教你神之事的?”
啊?
這怎麼說?
清螢只能忍痛給自己扣上黑鍋,吞吞吐吐道:“就是青春年,偶爾會好奇,看些那樣的書籍或者圖畫什麼的,不是很正常麼?”
謝卿辭并不好糊弄:“我書房中并無這樣的書籍。”
師兄可是正經人。
“臨水茶室,深夜大家會想聊點刺激的,你懂吧,我就跟著小小圍觀了下……”
謝卿辭神越發冷了:“歸古劍宗,果真藏污納垢。”
接著,清螢聰明的小腦瓜又想到了一個絕妙理由,并且無可置疑。
“還有個問題。”清螢認真道,“師兄,你要知道,我雖然年了,但不算,懂我意思?”
“嗯?”
“就是說,年紀小,很容易傷,弄那個……呃,破布娃娃,懂麼?”
謝卿辭:“……懂。”
“但神魂融就不一樣了。”
覺得自己說得十分近目標,清螢越說越流暢。
最終功說服謝卿辭。
“所以師兄,我可以進你的識海麼?”
謝卿辭自然不會拒絕。
“好。”
*
兩人相對而立。
謝卿辭俯首靠近了,修長指尖順著的發隙自然而然的探咳,輕扣后腦勺,另一手抵住的肩膀,不給后退余地,將按向自己。
謝卿辭的面容俊秀文雅,微微垂眸時,如同觀音凝睇微笑,貌又清凈。
只來得及閉上眼睛。
劍修俯首,將他的額頭上的前額。
……
原來他的手,比大那麼多。
薄薄一層喜服在此刻本無法阻隔對方熾烈的溫度,格外清晰的知到,自己的肩頭正在他掌下。
在被挑起的發間,以及眼角眉梢鼻尖,謝卿辭近放大的氣息更不容忽視。
剛想后退閃避,謝卿辭卻已經像是察覺到了。
觀音般清凈昳麗的他輕聲道:“不要。”
他聲量不高,猶如耳邊囈語,輕盈又溫。
師兄喝醉時,曾意外吻過一次,這次似乎也是同樣,乃是夢境中的一次失態。
可他確認更加是的靈魂。
朦朧間,腦海里出現了聯想。
此方大海是謝卿辭的識海,浸他迄今為止所有的傷痛與不幸,與他一般深邃,廣博,傷痕累累。
意識到識海是師兄神的投影后,的心再無抗拒疑慮,任由自己向更深深墜落。
海水很苦,蘊含的緒苦到讓人想皺眉頭。
——為了治病,他吃了很多藥。
沒關系,的靈魂是甜和的。
海水很痛。
——謝卿辭迄今為止,早已傷痕累累,疲憊不堪。
但的靈魂是安謐治愈的。
清螢確定,此刻他們前所未有的心意相通,能到師兄的一切緒。
的神魂隨著外放靈一起離,逐漸離開自己的,擁有了獨立存在,在第三視角能夠俯瞰著自己的軀殼。
但清螢還未在這種神奇的視角沉浸多久,便到神魂陡然一沉,更加快速地墜深海,外界的一切在瞬間被剝離。
黑發在水中如舞的擺飄散。
紅的神魂,在無限廣袤又神的深海中墜落。
是獻祭大海的新娘。
清螢能夠到海的氣息。
這片海并不安謐,他很痛苦。
“……”
海洋的滋味通常是苦咸,但這片汪洋,卻像是被無盡的負面緒填充,不止是苦咸,更有酸沉郁之。
這些都是謝卿辭曾經的遭遇。
在深海中下墜,被海的緒苦得皺眉。
輕聲道。
“師兄?”
深海中不知傳來是何存在的聲音。
仿佛鯨鳴,又像巨大的聲,回應著的呼喚。
清螢到他此刻的新緒。
愉悅。
喜。
純粹和的魂魄,能夠安深海的痛苦。
在海深,自然而然地泛起這樣的緒。
這些海水一點也不舒服。
他們仿佛飽經風霜,仿佛浸世界上的苦痛,每一滴海水的,都讓生出諸多過去陌生的。
海水吸引,將更深的拉向大海。
在那幽遠的追求下,只能無限的下墜,下墜。
閉雙眼。
但并不害怕。
這里是師兄的識海。
于是放松,任由自己更深的下墜,下墜。
是深海的新娘。
愿意親近包容大海的苦痛、暗,與幽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