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燁幾乎痛哭流涕。
蕭煜深深看著他:“若是朕手懲治蔣氏,懲治德太妃等人,你是否會怨恨朕。”
蕭燁很明顯地松了口氣,這并非因為蕭煜放他一條生路,而是因為蕭煜辦事果斷,從不會蓄意報復,他說要懲治,那就會給母親和蔣家一個痛快。
蕭燁起,恭恭敬敬跪在了蕭煜面前。
他給蕭煜磕了三個頭,整個人跪趴在地上,對蕭煜道:“陛下,臣弟無能,不堪大任,以后恐不能就藩,為陛下盡忠,臣弟愿此生留在王府,當個碌碌無為的閑散王爺。”
這是在自請留京了。
無論他和蕭煜如何比金堅,如何信任彼此,但蕭燁自己也明白,即便蕭煜留了他一條命,滿朝文武,宗室皇親都會懷疑他。
能一輩子在王府里讀書習字,對他來說是最好的結局。
也是蕭煜作為皇兄,能給他的唯一生路。
他很知足了。
蕭燁起,看著蕭煜,他笑中帶淚,可眼睛里卻有著新生的。
“謝皇兄仁慈。”
————
沈輕稚這兩日著實有些累,下午便留在芙蓉園讀書,待得晚膳時分,也沒什麼胃口,只想著簡單用過就罷了。
然而還沒等寧嬪娘娘用飯,柳素便匆匆趕來,同沈輕稚笑道:“娘娘,陛下這就駕臨,還請娘娘接駕。”
沈輕稚愣了一下,然后便笑了起來:“好,有勞柳公公了。”
柳素面上端著得的笑,他這些時候跟在年九福邊,別的本事沒學到,這皮笑不笑的本事可是學了個十。
柳素過來通傳一聲,便立即出去忙晚膳事宜,沈輕稚也懶得再打扮,依舊坐在花園的秋千上來去。
待蕭煜來到芙蓉園的時候,就看到笑意盈盈坐在秋千上飄的婀娜影。
形纖細,縹緲,致麗的面容在里散著瑩潤的,好似仙下凡。
高高起來,發在耳畔飛揚,要要看到蕭煜,還沖他擺手。
“陛下安好。”蕭煜聽到銀鈴般的聲音順著風飛來。
他臉上的笑容更濃。
蕭煜大步進了芙蓉園,剛一進來,就被滿園的芙蓉花瞇了眼睛。
沈輕稚依舊坐在秋千上沒,蕭煜也不生氣,還很自覺來到邊,取代了錢三喜的位置替推秋千。
“好玩嗎?”
“好玩呀。”
兩個人說著沒頭沒腦的話,臉上卻都掛著笑,尤其是蕭煜,就連年九福都許久沒見他這般開懷過了。
雖然跟寧嬪娘娘在一起的時候他一直都很高興,但現在的他更多的確實放松和寬。
沈輕稚能明顯到他的緒,故而兩人說了一會兒廢話后,沈輕稚便讓他停下秋千,則扶著他的手從秋千上跳下來。
“陛下很高興嗎?”沈輕稚挽著他的手,陪他漫步在花叢中,“覺陛下特別高興。”
蕭煜不自覺了自己的臉:“朕的心思這麼好猜?”
沈輕稚卻搖了搖頭:“不,只是陛下愿意讓臣妾猜中。”
蕭煜微微一頓,旋即便低笑出聲:“妃極是聰慧。”
沈輕稚道“這是自然。”
蕭煜笑著點了點的鼻尖,然后才低聲道:“適才二弟去尋朕了。”
沈輕稚便斂下眉眼,安靜聽他把話說完,終于也跟著放下心來。
聲道:“順郡王對陛下是一貫忠心的,他幾乎是陛下看著長大,對陛下不可能有反叛之心,陛下應當早就知道,蔣家和德太妃做的一切他都不知。”
朝夕相,一起在外五所住了許多年,又被暗衛盯梢了許多年的弟弟,到底是什麼脾氣,究竟都做過什麼,蕭煜自然是知的。
可他知,卻抵不住人家母子親。
故而蕭煜一句都沒有問他,只讓他自己選以后的路。
這并非蕭煜狠心,也并非他冷,但此事涉及黎明百姓,涉及江山社稷,蕭煜不能心,他也不會心。
蕭煜聽著沈輕稚溫的嗓音,一顆心也漸漸跟著溫起來。
“你說得極是。”
此事其實最難的不是蕭煜,而是蕭燁,他若選了母親,便是不忠,若選了皇兄,便是不孝,而他無論怎麼選,他都是不義之人。
若是個腦子不清楚的,肯定覺得母妃是為了自己的春秋大業,但從小到大,德太妃都沒好好教養過蕭燁,蕭燁是被先帝、太后和蕭煜教養長大的,他雖然膽小懦弱,卻沒有長歪,心底很知道對錯,明白是非,也知道親疏遠近。
他不敢說、不敢問是一回事,但真到了該讓他選擇的時候,他是絕對不會選擇德太妃的。
先不提德太妃此事能否事,只看既要利用蕭燁,有不肯付出母親的關懷,便能知道實在太過傲慢,覺得自己是蕭燁的母親,蕭燁就一定要聽的。
可憑什麼呢?蕭燁要真聽了的,只能陪一起死,那史書上就真的黑紙白字寫得清清楚楚,他就是謀逆的逆賊。
現在這樣即便背負著母族造反的名聲,他也好歹不是個罪人,只要他這一生都不行差踏錯,最后他也能有臉去面見父皇。
蕭煜淡淡笑了:“我讓他自己選,他也沒讓我失,他自己救了自己一條命。”
沈輕稚拍了拍蕭煜的胳膊:“好了,陛下這下就寬心了,太后娘娘應當也會很高興的。”
蕭煜聽到提及太后,不知道為何,面上竟有些熱了,他輕咳一聲,道:“好了,不說他,咱們去用飯吧。”
用過了飯,兩個人在園子里逛了好大一圈,待到消了食,這才回芙蓉園就寢。
大抵是心里高興,這一夜蕭煜可是折騰得不行,還好沈輕稚下午睡了許久,否則晚上真是無法陪他玩到三更半夜。
待到最后,外面就只剩下簌簌風聲,沈輕稚都出了一的汗,蕭煜在作罷。
等到用過水,換過裳被褥,沈輕稚才懶洋洋躺在蕭煜的臂彎里昏昏睡。
“陛下是高興,”沈輕稚小聲嘀咕,“可您高興也不能折騰我呀。”
雖是在抱怨,可聲音綿綿的,聽著讓人心里的。
蕭煜輕輕拍著的后背,平的抖,然后才在額頭淺淺印了一個吻。
“我想讓你同我一起高興。”
他在耳邊輕聲呢喃:“同甘共苦,同歡同喜,同生……”
后面的話,他都咽了回去,不肯說那兩個字。
但沈輕稚卻也一句都沒聽到,此刻的閉雙眼,正安然做著夢。
蕭煜無聲笑笑,幫兩人蓋好被子,然后便也跟著安然睡。
夢里,就連風都是甜的。
之后一日,蕭煜又領著眾人去行宮圍獵,今日跟在他邊的自然不是李敢,換了韓以及那兩個救駕有功的校尉。
除了這個變故,順郡王蕭燁也沒有出現在圍場,聽說他病得起不來床,今日太醫都已經守在了他的行宮里,不敢隨意離去。
大臣們對行宮的這些事一無所知,他們也不知德太妃也病了,故而只竊竊私語,念叨順郡王太過弱,就連行宮的風都扛不起。
今日沈輕稚沒跟著去圍場,被蕭煜折騰了一晚上,次日早晨都沒起得來,只覺得渾都著疲乏。
待到天大亮,晴空萬里,沈輕稚才暈暈乎乎醒來,半靠在床榻邊打哈欠。
“幾時了?”
戚小秋端了水盆進來,讓宮人伺候洗漱。
“娘娘,已經辰時了。”
這倒確實有些晚了。
沈輕稚便勉強睜開眼睛,問:“誰去了,誰沒去?”
“回稟娘娘,只有賢妃娘娘去了,其余麗嬪娘娘和兩位小主都沒去。”
沈輕稚便笑了:“章姐姐的父兄都在圍場,估計是去騎馬的。”
今日風大,吹得人臉皮疼,也就只有章婼汐會頂著這麼大的風去跑馬,沈輕稚都能想到章婼汐會說什麼。
“左不過就來行宮一個月,跑一次一次,就是暴雨驚雷也得去跑馬。”
沈輕稚學著章婼汐的口氣,同宮人們玩笑。
宮人們便一起笑起來。
沈輕稚這邊洗漱更,外面卻突然來說話聲,戚小秋停下手里的活,匆匆退了出去。
等到沈輕稚在妝鏡前坐好,銀鈴給束發時,戚小秋才回來。
“娘娘,柳姑姑來了。”
沈輕稚眉一挑:“哦?”
戚小秋面微沉:“說是行宮里又出事了。”
沈輕稚便擺了擺手,等到銀鈴給梳好發髻,便扶著戚小秋的手出了寢殿。
外面,柳正在明間里等。
之前在宮里,大事小的都是瑞瀾姑姑做主,往常會去請見德太妃和淑太妃,讓幾位太妃定奪。
現在則不同了。
一是章婼汐當了賢妃,了四妃之一,二是沈輕稚升為寧嬪,也了主位。
蕭煜給的冊封詔書上,明晃晃寫了輔助理后宮事,故而后宮的實際管理人從太妃們逐漸轉為宮妃們。
他們來到行宮之后,本來理宮事的應該是賢妃,但章婼汐那個人,萬事都不肯經心,也沒學過管宮,故而就掛了個名,讓沈輕稚全權理了。
故而柳姑姑近來有什麼大事小都是直接來找沈輕稚。
宮里人都已經習慣了。
沈輕稚起得晚了些,頗有些赧,故而對柳道:“醒來得遲了,姑姑見諒。”
昨夜陛下是夜宿在芙蓉園的,柳自然清楚,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只對沈輕稚行禮:“哪里,是臣來得太早了,驚擾了娘娘。”
柳這也是甜:“娘娘還沒用早膳吧?那便一邊用膳一邊說吧。”
沈輕稚忙了大半夜,這會兒也了,便點頭道:“姑姑若是沒用,也可一起再用些。”
柳自然是不敢上桌的,卻可以頂替銅果的位置,一邊伺候沈輕稚用早食,一邊低聲稟報。
“娘娘,那個小黃門經過慎刑司的檢驗,發現他上有個很奇怪的痕跡,娘娘請看。”
沈輕稚沒學過仵作,但也知道大概,故而看到慎刑司畫的圖之后,一下子便明白過來。
在小黃門的后腰有一塊半圓形的青紫痕跡,應該是死前被人狠狠撞擊過的,故而死后還留了一片明顯的尸斑。
而那痕跡的形狀,沈輕稚怎麼看怎麼覺得,同李巧兒上那個錦鯉玉佩別無二致。
沈輕稚瞇起眼睛,用了一只灌湯包子,道:“還有呢?”
柳自然沒注意過李巧兒上的玉佩,低聲道:“那個小黃門雖然已經死了,在他住沒搜出來什麼東西,但慎刑司又詢問了他的同寢,那同寢招供了。”
“他說那小黃門跟一個菜戶也很相,收了那菜戶很多銀子,平日里就拿那些銀子收買宮們,讓們陪他玩樂。”
沈輕稚皺起眉頭。
總覺得這事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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