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原本，并不需要付出那麼多的努力，還能走到更高的頂點。

　蘿蘿是一個天賦極高的孩子，可被塵埃蒙住，用盡一切氣力才能夠自己發。沒有人挖掘的天賦，也沒有人肯定的努力，孤一人走到了今天，整整十七年，他想，大抵是沒有怎麼真正快樂過的。

　有句話，手心手背都是。可是當要換手心的時，才是真的痛。當兩塊放在一起做對比，要他決出輕重時，更是痛徹心扉。

　該怎麼做？

　——似乎怎麼做都是錯。

　溫蘊拿著紙巾著淚，淚汪汪地說：“爸爸，能不能等回來，讓我們先相幾天呢？我剛剛才知道這個消息，能不能讓我緩沖幾天嗚嗚嗚，我現在真的不想走。”

　不止是現在，如果可以不讓走，這輩子都不想走。爸爸，媽媽，這個家所有人，一點都不想離開這個家。

　但是都這麼哭了，爸爸就算眉頭皺得再也沒有松口，心里就清楚這怕是很難了。

　溫蘊搭搭的，又是哭又是求，溫常賦嘆了口氣，終于還是點了頭，那就過幾天再說吧。

　溫蘊又哭又笑地說謝謝爸爸。

　這副畫面，給所有人帶來的只有心酸。

　溫蘊是真的緩不過來氣。今天這一天發生的事太多太多了，突然就知道爸媽找到孩子了，突然就被通知自己要走了。的整片天都變了，完全無法接。

　需要緩沖，也需要冷靜一下。

　或許……

　溫蘊忍不住想，要是接下來的幾天里程聽蘿可以喜歡……或許就不用走了呢？

　只是這個可能不太大。

　們從前生活的完全是兩個世界，完全沒有集軌道的兩個人，得多有緣分才能在短時間喜歡上對方？

　那怎麼辦呢？

　溫蘊越想越難過，難過得快呼吸不上來。

　溫常賦和徐亦婉沒有同溫蘊說那二十萬的事，那只是他們試探程家的一個底線，是萬不得已的時候才要拿出來的解決之法。至于現在……能一事是一事。

　-

　程聽蘿在回家時，時間有點晚了，還沒進門就看見門里是黑的，里面并無燈映出。

　——他們睡了。

　即使明天就要走了，即使這是待在家的最后一晚，他們也沒有什麼刻意的話給叮囑，也沒有刻意地晚睡等回來、和說說話。

　——也許剛才那些人窒息的話就是他們最后想叮囑給的吧。

　程聽蘿走上樓梯，掏出鑰匙開門。

　好像沒有那麼難過了。

　從前將他們當自己的全世界，自己的世界里也只有他們，所以會格外在乎他們的一言一行、偏偏心，但現在，的小世界逐漸擴展了較大一點的世界，這個世界里漸漸有了更多的人，他們那些難過的行為，使難過的力量也就被削弱了。

　出去和季清洄坐了一會，倒也沒有說特別多的話，但整個人都覺得舒服多了。

　沒有那麼難過，也沒有那麼悶得說不出話。

　他真的是個很神奇的人，心中似乎有一片海，寬闊遼遠，能夠度己，也能度人。

　默默回到房間，拿出書包寫作業，只覺得心中一片清明。

　時間不早了，快速解決完學校的作業后就收拾收拾睡了。臨睡前，睜著眼最后環視了一遍這個剛來住還沒有多久的小房間。

　在心中默念了一聲：

　“再見啦。”

　第二天起得很早，整個家一如往常。

　程洪昌已經出門去上班——他們住得偏，他的公司在市中心的位置，每天得早點出門才不會遲到。

　肖來娣和程小哲還在睡覺。

　見狀，程聽蘿沒有一點意外。

　接了杯水后，一邊喝水一邊兀自做著對這個家的告別儀式——最后看了一眼這個家。

　是個沛的人，說好聽點是細膩，說稍微難聽點是敏。但可惜這都是單向的，只有舍不得這里，這里又不會舍不得。

　喝完水后，想了想，還是在書包里翻了翻。

　——剛來到這里，很多東西都需要購買，加上每天坐公的費用，開銷確實比較大。會開源節流，沒錢的時候會想辦法開源，但是不會過分地節約苛待自己——如果溫家沒出現，本來也打算去找個能搞錢的兼職。

　所以手里只剩下兩張整錢，是兩張一百塊錢，就是肖來娣那天冷著臉跟討要的、和程洪昌要的那兩百塊錢。

　程聽蘿將這兩百塊錢放在了桌上，用水壺好。

　——還給你了。

　把錢好后，就背著書包出門上學去了。

　今后這道門，可能不會再踏了。

　程聽蘿稔地和賣包子的攤主問著好，拿了兩個包子和一杯豆漿。

　吃得有些膩，還好這家包子種類多，可以換著來。周末的時候也可以去吃點別的換換口味。

　沒有過得特別好。

　但也有在努力，努力讓不好環境中的自己，過得稍微好一點。

　哪怕只有一點點。

　盡量滿足自己偶爾生出的丁點小需求，比如想買一支筆，比如想吃一頓小吃。

　盡量對自己的要求不要那麼苛刻，稍微縱容一些，比如做一張卷子，比如早半個小時睡覺，比如像昨晚那樣，從題海中，溜出去放松一會。

　的生活已經很苦了，要是再不自己給自己一點甜，那可真是要苦得像黃連啦。

　付完錢后，就往村口走。得走出見云村，去不遠的公站坐公，這個時間點出去剛剛好，前后不會相差兩分鐘，要坐的那班公就會出現。

　——程聽蘿按部就班地走著早已習慣的諸多步驟。

　只是，在抵達村口的時候，又看見了溫常賦的車。

　見云村在修路，來了這麼多天，這個路也沒見修好，修的范圍還越來越大，也不知道這每天都是在修什麼……反正車是開不進去，所以每次看見他的車，都是在村口。

　程聽蘿咬了口包子，在心里嘀咕，每天都來得這麼早，不會覺得辛苦嗎？

　但是答案是不會。

　因為看見的溫常賦和徐亦婉，都是一臉笑容。他們的臉上只有看見后的高興和欣喜，哪有什麼辛苦和疲倦。

　程聽蘿一愣。

　……從來沒有接收過這樣的。

　從來沒有人一看見就這樣高興的。

　哦，除了同學和朋友。

　四看了看，在猶豫著是要自己去坐公還是上他們的車。而徐亦婉已經匆匆走來想接，“蘿蘿啊，快上車，我們送你去學校。”

　程聽蘿有些不好意思。

　在知道他們是誰之前倒還好，現在知道了以后，總會因為陌生而到不好意思，怯于接他們給出的任何好意。

　默默拉開了后座的車門，沒想到的是，原本坐在副駕駛的徐亦婉也跟著坐在了后座。

　程聽蘿不善于與不悉的人相，這會子這“不善于”就飆到了頂峰。

　而徐亦婉并不會如此，正忙著打開一個食盒，像是獻寶一樣地說：“寶貝呀，我帶了一些早餐，是煎餃還有湯包，還有牛，要不要吃一點呀？很香的，剛做完我就帶來了，正熱乎著，很好吃的喔。”

　拆開一雙筷子遞給程聽蘿，“嘗嘗看？”

　程聽蘿手里的包子在這時候就顯得很沒有存在。

　對著那雙呈在半空中的筷子沉默了下，才把手中的包子放到一邊，接過筷子：“謝謝。”

　看起來確實很好吃，每一個都很致。

　主要是，也沒有過被這樣包圍著、重視的覺，一雙眼睛就在旁邊充滿期待地盯著看……這樣的覺很陌生，還很不自在。

　被放養的孩子野慣了，一下子被圈養起來，就會顯得不習慣。

　“客氣什麼呀。”徐亦婉彎著眼笑，把鬢角的碎發別到耳后，“放學時我們來接你回家好嗎？”

　“哦……好的吧？”程聽蘿也不確定，主要是一個全然沒去過的地方，心里有點突突的。如果可以，其實喜歡待在一個自己悉的環境，但現在的況確實是不太允許了。

　“別怕，我們都是你的家人，你不要怕我們，我們都很你。”徐亦婉溫地著的長發，“那里是你的家呀，我們給你收拾了一個房間，那里以后就是你自己的空間啦。有什麼不喜歡的都可以和我說。對了，溫辛比你小一歲多，但小學的時候跳了個級，跳到和你們同年級啦，你們是同學，應該還蠻有話題的，他可以陪你玩的。”

　溫蘊和溫辛小時候發生了好多事吶，現在想起來，都是滿滿的回憶。

　懷兒的時候，因為一些原因早產，所以兒的一直不大好——雖然現在才知道溫蘊不是親生的，溫蘊小時候不好與這個無關，但那時候哪兒知道呀，一直當做是這個原因。他們一家因此都格外小心翼翼地呵護著溫蘊長大，沒想到沒多久就意外懷孕，懷上了溫辛。溫辛生下后，康健，是個很健康的小男孩，所以他們都會叮囑溫辛多照顧照顧姐姐。

　為了讓溫辛更好地照顧溫蘊，在他小學時，因為他績很好，他們就去申請讓他跳了個級，這樣就可以讓他和溫蘊一路同級，姐弟倆在學校里也能互相有個照應。

　讀到中學，中學的力得溫蘊不過氣來，徐亦婉當機立斷帶著孩子們出國去了，那里高中的教育比較輕松，比較有利于兩孩子的心健康。

　總之，溫蘊這一路的長，真是離不開他們的細心呵護，他們費盡了心思，無憂無慮地長到現在。誰能想到忽然一道驚雷，告訴他們溫蘊并非他們的親生兒……

　徐亦婉為這個消息病倒在床，纏綿了幾個月，才振作起來。

　既然溫蘊不是的兒，那的兒呢？

　徐亦婉回過神來，看著眼前的程聽蘿，眸中含著淚。

　程聽蘿胃口不大，他們帶的早餐實在是太多了，只吃了一點就飽了。吃飽后收拾著東西，把飯盒整理好還給徐亦婉。

　一抬眸，卻見正在對著自己發呆。

　程聽蘿手在面前晃了晃。

　徐亦婉笑著笑著就哭了，傾上前抱住孩子，“蘿蘿，對不起。”

　這是早產生下的孩子，本應該被呵護在掌心，不曾想卻被落了這麼多年。

　程聽蘿愕然。

　僵著被徐亦婉抱著，抱了一會，覺到肩膀好像了。

　陷更長久的沉默。

　對他們是沒抱什麼希的，畢竟經過了昨晚的推敲，覺得推敲得出的結果就是他們的想法。但沒想到一大早他們就來這一招。

　溫常賦在前面開車，他看了眼后視鏡，妻子收斂些緒，別嚇著孩子。

　徐亦婉艱難地把緒往回收。

　馬上就要抵達學校了，他們并沒有太多的時間說話。徐亦婉握著的手簡單地叮囑了下：“放學后我們就在校門口等你好嗎？我們帶你回家，有很多事我們都還沒來得及跟你講呢，我們回家再說。”

　程聽蘿輕輕地點了下頭。

　車子停下，往外看了一眼，已經抵達校門了。

　這種車接車送，不用自己走去公站，也不用自己從公站走到學校的覺實在是太好，好到會覺得寵若驚。

　程聽蘿開門下車，只匆匆和說了聲再見。

　腳步飛快，像是在逃離，或者是躲避什麼。

　倪念瑤在后，一臉疑地看看的背影，又看看那輛黑的車子。記得這輛車，這不是溫蘊家的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