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氏也跟了上去，是個心細的，瞧見封衡對兒這般小心謹慎，更是慨萬千。當初懷兩個孩子時，虞青山在邊陲打戰，別說這般關切了，就連一封安的家書都無。

　如此一對比，衛氏更加覺得虞青山就是個渣漢子！

　怎麼到了如今才看明白呢？！

　被落在后面的虞青山擰眉，他有種被冷落的錯覺，但又不能篤定。

　按理說，就算是所謂的“家宴”，也應該是帝王最先落座，但封衡先扶著虞姝坐著，這才落座。

　這一幕，又被衛氏納眼底。

　原本是要在虞青山后面落座，但今日不知怎麼了，突然就不想顧及虞青山的面，自行落座。

　虞青山是最后一個在席位上坐下的。

　他抬手在鼻梁骨上刮了一下，試圖化解難堪。這里是后宮，他又不能當場對衛氏發難。

　封衡甩出一個響指，“來人，把見面禮呈上來。”

　封衡的手指修長白皙，骨節分明，如細竹竿一般，甩出的響指又響又脆。

　衛氏看呆了，不想，這種民間混混時常會做出的作，在皇上上卻不顯半分違和，反而襯得瀟灑肆意。

　虞青山自然是意識到了衛氏打量新帝的目，他在桌底下踢了衛氏一腳，提醒要注意規矩，莫要直視龍。

　衛氏被平白踢了一腳，自是不太高興。

　本就對虞青山沒了曾經的癡慕和依，索不給與任何回應。

　人當真是奇怪，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仿佛能在他上看見一層。

　可一旦沒了那份癡嗔慕，在看著同樣的一個人時，只覺得黯然失。

　林深遞上大漆托盤，上面擺放著一枚金鑲九龍戲珠手鐲，在秋日微之下，璀璨生輝。

　封衡親自拿過手鐲，“夫人，朕多謝你生下昭昭，這是朕的一片心意，夫人且收好。”

　衛氏起，雙手接過了手鐲，沉甸甸的一只鑲寶石鐲子，上面的朱紅與墨綠珠寶相互映襯，又有碧珠連綴，一看就不是凡品。

　衛氏也沒客氣，免得拂了帝王的面子，笑著謝道：“妾多謝皇上，這鐲子還是妾頭一次收到首飾呢，昭昭能得皇上一心呵護，妾已是心滿意足。”

　封衡低醇的嗓音笑了笑，側眸看了一眼虞姝，這又看向虞青山，未置一言，卻又宛若給予了十足的諷刺。

　虞青山，“……”

　又是他錯覺了？為何會覺得自己被涵到了？

　他曾是個執掌三十萬兵馬的大將軍，日夜奔于軍務，哪有錚錚漢子，整日沉迷風花雪月的？

　他的確不曾贈送過衛氏任何首飾……

　可他把心給了衛氏，難道不是麼？！

　他的心，難道不比一只手鐲值錢？

　幾年未見衛氏，不想也變得這般淺，竟也開始喜歡俗氣的外之！

　虞青山不明白，為何衛氏會變這般。

　小廚房宮婢陸陸續續上了菜，虞青山強歡笑，自詡是個大將軍，又是本朝武將之中頭一份的恩寵，他總覺得自己是一位戰神般的存在。

　將來，必然會永垂史冊。

　在虞青山始料未及時，封衡很不合時宜的開口，語氣尋常，聽不出任何緒，“不知虞卿回京都這幾日，可曾將過朕的皇叔？封奕奕。”

　但凡京都城有頭有臉的人，都不會忘記封奕奕那廝。

　虞青山也不例外。

　他品著一甌老花雕，聞言，生生嗆住了。又因著強忍著悶咳，只能憋出了一臉珊瑚。

　這可是送命的問題！

　這小子！

　手腕比先帝狠辣的多！

　虞青山馳騁戰場半輩子，好歹還有一些殘威，以拳抵悶咳了兩聲，老老實實道：“回皇上，并無。”

　封奕奕是逆臣賊子，他若是與封奕奕有來往，那豈不是也了反賊？！

　虞青山的后背起了一層薄汗，秋風拂來，他后脊背一陣寒意席卷四肢百骸。

　封衡只是淡淡一笑，一個抬眸的眼神，卻是給予了足夠的威。

　虞青山，“……”

　新帝上次宴請他，是杯酒釋兵權。

　今日則又是正面敲打。

　到了這一刻，虞青山開始慶幸自己把衛氏帶了京都，養了一雙好兒。

　不然，若無虞姝和虞鐸兄妹二人，只怕虞家與他，皆危矣。

　*

　酒饋結束之后，衛氏拉著虞姝的手說了好一番話，還給帶來了好幾件冬的裳、袍子。

　衛氏十分關心虞姝腹中的孩子，更是夸贊了封衡，“昭昭，皇上生得好生俊啊，我瞧著，皇上脾氣也極好，笑起來像個讀書郎。可見坊間對皇上誤解太大。今日得見皇上，我也就放心了。皇上這樣的溫好男子，便是打著燈籠也尋不到的。”

　看著衛氏一臉欣的笑意，虞姝當真不忍心揭穿封衡的真面目。

　罷了，娘看男子的眼從來都不準。

　娘好像只會看男子的臉。

　封衡倒是生了一張魅眾生的臉，也難怪娘會這般褒贊他。

　恨不能把封衡夸到“此人只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見”了。

　虞姝是沒法說出違心話的，只能敷衍著點點頭。

　衛氏與虞青山離開重華宮時，封衡親自送到了重華宮門外，衛氏連連回頭，可謂是笑靨如花。

　封衡太會做人，在衛氏面前，一直角含笑，他本就生得風流俊朗，這一笑起來著實收買人心。

　虞姝就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直到衛氏和虞青山走遠，封衡這才攬住了虞姝的肩，低下頭看，挑了挑濃郁的劍眉，“昭昭，你娘對朕甚是滿意，聽說民間的岳母看著婿，都是愈發喜歡的。”

　虞姝差點翻白眼。

　封衡尋常時候都是面無溫、喜怒無常，讓人很難琢磨。故此，即便虞姝偶爾察覺到封衡過于自，可也沒往心里去。

　隨口一說，“嬪妾只是修儀，嬪妾的娘哪有資格給皇上當岳母。皇家是趙家的婿。”

　此言一出，就見帝王的臉以眼可見的速度沉了下去，宛若突然之間就從六月艷天，一下就到了凜冬風雪夜。

　說變就變了。

　虞姝一僵。

　這陣子仗著自己的肚子，偶爾說話沒有事先思忖，此言一出，就悔了。

　皇后背叛過皇上呀！

　這話，是不是勾起了皇上不好的回憶？讓皇上尊嚴盡失了？

　就在虞姝以為，今晚逃不過時，封衡卻一改往日強勢姿態，只怕逮住吻了一會。

　這一次的吻格外溫，能覺到封衡在細細描繪的，他那只作惡的龍爪也不像以前那般肆無忌憚。

　總之，今日要收斂的多。

　可饒是如此，還是逮著五指姑娘，滿足了他自己的私。

　虞姝凈手時，面頰漲紅，眉心微微蹙著，足可見很不喜歡，可敢怒不敢言。

　封衡似是從這事之中得到了一些趣味，心也有好轉，忽略了虞姝此前的大不敬，他摟著，放在了自己的膝上，指腹在人紅上摁了摁，眸幽幽，男人的指尖又突然撬開瓣，摁在了虞姝的一顆牙上，“昭昭，日后，朕有很多好玩的事教給你。”

　等到這一波風險結束，他們的孩子應該也出生了，封衡喜歡提前規劃算計，將他與虞姝日后的床笫之事也安排的明明白白了。

　虞姝有種很不好的預，的牙又沒礙著帝王的事，干嘛總摁著的牙不放。

　轉移話題，免得封衡現在就教一些令人難以接的污/穢之事。

　半點不想學。

　虞姝問道：“還沒到年底，皇上為何要召嬪妾的娘與父親宮？”

　只是為了讓見一面麼？

　封衡狹長眸里映著一豆燈火，半明半昧，“昭昭今日話太多了，看來還有力，那朕繼續教你一些好玩的事。”

　說著，虞姝又被逮著親。

　虞姝，“唔……”

　不對！

　皇上越是如此敷衍，就越說明有事瞞著自己。

　*

　虞家的馬車所到之，路人都會讓行。

　手握實權的武將，在本朝有著獨一份令人敬重的地位。

　衛氏過半開的絨布車窗，看向外面的車水馬龍。京都城是天下最富庶之地，就連駿馬這種稀有的牲口，不尋常人家也能用得起，看著沿街騎馬持劍的男子，眼神癡癡。

　仿佛心智還停留在十多年前。

　虞青山沉著一張臉，甚是不滿，“這麼大人了，怎麼還像個孩子？瞧著什麼都有興趣。”他就差點說出，衛氏儼然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衛氏倒也不惱。

　的確沒見過世面。

　從邊陲來到京都之后，整日困在宅之中，那些年渾渾噩噩，錯失了太多。而今才發現，世間還有太多的好東西，都不曾經歷過。

　衛氏著外面，麗的水眸映著闌珊燈火，笑起來有不屬于這個年齡的純真，“侯爺難道忘了麼？我在宅困了十多年，都不曾出來過，自然瞧見什麼都覺得有趣。今日我還宮了呢，昭昭遇到了皇上那樣的男子，我也放心了，反正，昭昭比我好太多。”

　開始自稱“我”，而不是“妾”了。

　虞青山一噎。

　他下俊俏的小胡子了一下，無疑，自尊心到了不小的創傷。

　虞青山是個實打實的武將，說話不像文人那般繞來繞去，氣悶悶道：“阿琴，你的意思是……跟了我，你悔了？”

　他把帶出了窮山惡水之地，給遮風擋雨之，讓食無憂。

　理應更加癡慕他才對。

　衛氏沒看他，只觀賞著朱雀街上的小兔子燈籠。

　年時候，可想要一只那樣的兔子燈了。

　時的念想，總是純真稚的。

　而今，便絕口不提自己想要兔子燈了。

　沒有等到回應，虞青山更加氣悶，“阿琴，你已是我的平妻，將來百年之后已有資格與我合葬，你還有什麼不滿意？”

　衛氏愣了一下，頓了頓，這才轉頭看向虞青山，這個癡慕了十多年的男子。

　可此刻，竟覺得無比陌生。

　應該滿意麼？

　就為了能合葬？

　衛氏沒讀過什麼書，到了將軍府之后才識得幾個字，只會做豆腐、做裳，并不怎麼擅言辭。

　這一刻，有些不高興，甚至慍怒，但不會說話。

　想了想，遂道：“侯爺，日后夫人與你合葬，我便不湊熱鬧了，我若死了，會讓鐸兒安葬到家鄉去。”

　三個人一起合葬……那該多。

　才不要。

　“你……”虞青山被氣到說不出話來了。這下，自尊心不僅被傷了，還被人摔在地上，又狠狠踩了幾腳。

　作者有話說：

　封衡：朕就是如此貌～

　虞姝：-_-||

　——————

　來了來了，寶子們，晚上還有一更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