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一開始, 宋枝蒽就瞧見祁岸他們過來了。

　四個男生浩浩湯湯，大搖大擺。

　作為中心的祁岸，個子高, 氣質出眾又桀驁不凡, 即便肩膀上挎著個書包, 看起來也不像剛考完試來吃飯，倒像是大爺放學出來找樂子，再不然就是找人干架。

　宋枝蒽本來也不用一直聽林棟叨叨的, 只要喊一聲祁岸的名字, 這家伙就一定會停下來。

　但不知道為什麼, 宋枝蒽在那一刻, 或者說, 的潛意識里，就不想阻攔他說這話。

　甚至不得他聲音越大越好，大到祁岸能聽到。

　然而祁岸真聽見了, 還說出“揍人”這種話，宋枝蒽就免不了有點兒慌。

　不管是不是何愷告狀，祁岸已經為打過一次架且記過, 如果再來，宋枝蒽真的承擔不了這樣的罪責。

　于是在林棟整個人傻掉，并保持著被祁岸扣著腦袋后仰, 磕磕解釋剛剛那些話的時候, 宋枝蒽第一時間走到他邊, “祁岸，別——”

　祁岸沒松手, 掀起冷戾的眸看向宋枝蒽。

　宋枝蒽神迫, “別打架。”

　頓了頓, 拽住祁岸的手臂，像是既然不知道如何勸阻，卻又無論如何都不能放任他不管一般。

　聞言，林棟也跟著附和，“我剛剛的話就是純粹在放屁……你不用當真，我道歉，道歉還不行嗎？”

　本以為求饒也無濟于事。

　沒想到話音剛落。

　祁岸真就手一甩，把他給松開了。

　不過還沒等他站穩，祁岸接著就朝前狠狠踹了林棟一腳，這一腳不輕，直接把林棟踹撅在地上，摔得他一聲慘。

　祁岸眸滲人，咬字沉冽，“下次還欠，就不是這個下場。”

　林棟燥紅著一張臉，像是憋了一腔國罵在心里，卻一個字兒也不敢說出來，最終也只能灰溜溜地站起來倉惶走掉。

　這會兒周圍沒什麼人，即便有人看著，也一臉茫然不知道怎麼回事。

　宋枝蒽生怕像上次那樣，有人拍下視頻或者照片發到論壇上去，趕忙擋住祁岸，又跟在后面看熱鬧的鄒子銘說了句，“你們先進去，我跟他說幾句話。”

　鄒子銘老神在在地笑，“去吧，不著急。”

　就這麼，宋枝蒽把祁岸帶到前方不遠的安全通道。

　祁岸還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態度，就好像剛剛發那麼大火的人本不是他，甚至還饒有興味地等“發話”。

　按照宋枝蒽剛剛那面紅耳赤的表現，他估著一定會劈頭蓋臉訓他一頓，比如為什麼又“打架”，又比如多大點事，至于麼。

　然而宋枝蒽眼底的責備連一秒都沒堅持住，開口的聲音也僅帶著輕的嗔意，“手出來。”

　祁岸意想不到地挑了下眉。

　倒也沒反抗地乖乖出一只手。

　宋枝蒽用綿的掌心拍了他一下，就像糯呼呼的貓爪。

　“要另一只。”

　祁岸嘖了聲，“怎麼，打手心也要挑手？”

　“誰要打你手心了。”

　宋枝蒽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我又不是兒園老師。”

　說話間，從帆布包拿出紙巾，出一張，一面握住祁岸左手手腕，垂眸幫他細致微地了一遍掌心。

　的時候，祁岸就垂著長睫，微勾角，耐心且溫馴地盯著看。

　等宋枝蒽完，把紙巾丟到旁邊的垃圾桶里，他才悠悠開口，“哦，原來是嫌我臟。”

　“不是嫌你臟。”

　宋枝蒽臉熱了下，回到他跟前解釋，“是覺得你被他臟了手。”

　“……”

　“不想你被那種人臟手。”

　話說完，祁岸像是找到足夠的理由，明目張膽地牽起的手，“那現在，可以牽了？”

　宋枝蒽心口微微突了下。

　目落在兩人嚴合握在一起的手，到底沒舍得出來。

　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得祁岸這一刻的聲音格外溫，“現在還生氣嗎？”

　宋枝蒽抬眸看他，“生什麼氣。”

　祁岸煞有介事，“不生氣嗎？林棟那麼說。”

　提到這個。

　宋枝蒽故意哦了聲，“那你會在三周之甩了我？”

　“……”

　“如果是那樣的話，我這邊剛好可以提前結束——”

　祁岸牽著的手強行往前一帶，眸底那抹云淡風輕儼然變沉甸甸的不悅，“你在說什麼夢話。”

　宋枝蒽白皙的手被他攥得發紅。

　蹙了下眉，把另一只手上拎著的糯米糕和帶著湯的鹵爪舉到他面前，“你再弄疼我我就不給你吃了。”

　宋枝蒽抿著角，模樣有點兒唬人。

　祁岸眼皮痙攣了下，稍稍松開力道，但也還是牽著，“這下還疼嗎？”

　沒想到他會蹦出這麼一句當真的話。

　宋枝蒽心旌微妙地搖曳。

　忽然發現，他好像總能在細枝末節，讓突然心。

　雙頰蘊熱升溫，稍稍偏開目，做了個總結發言，“反正你以后別隨便手了，那些人不值得，你要是傷了，我還……”

　祁岸眼神促狹，“還怎麼？”

　大概是想通一些事，又放下一些心結，總之，從這刻開始，不想再像以前一樣飾自己的真實想法，于是痛快道，“還要心疼你。”

　祁岸被這話說得怔然一瞬，隨后出一個見的，燦然的笑，“行。”

　“都知道關心我了。”

　“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宋枝蒽把話題拉回來，“跟你說正經的呢。”

　“知道。”

　祁岸拖長音調，眼神卻溺著，像在哄小孩兒，“都聽吱吱的。”

　頭一次聽他自己“吱吱”，宋枝蒽仿佛到一道微弱的電流，在耳畔竄。

　祁岸的攻勢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湊近，視線低低探進眸里，“還有什麼要代的，一起說了。”

　著來自他炙燙的氣息，宋枝蒽聽到自己不能自控的聲音，“還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你說。”

　祁岸毫不避諱，“只要你問，我都告訴你。”

　見他這麼直接。

　宋枝蒽反倒心有戚戚，“其實也沒什麼。”

　深吸一口氣，“就是想問問你。”

　“……”

　“你在我之前，有過幾個。”

　雖然已經猜到自己很大程度上誤會了祁岸，但在這刻，還是想親耳聽到一個確切的答案。

　也想知道，祁岸在這些年里，有沒有喜歡過別的孩子。

　如果有的話，其實也沒關系……他都那麼大人了，不可能完全清心寡——

　心里的潛臺詞還沒說完，就被祁岸的聲音打斷。

　“沒有。”

　宋枝蒽表一僵，以為自己聽茬了，徐徐抬起頭。

　祁岸那雙稍稍認真看起來就很深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看著，嗓音有點兒啞。

　“除了你以外。”

　“沒喜歡過別人。”

　-

　晚上行程是鄒子銘定的。

　他這人是出了名的清心寡，自然沒選大魚大，而是在商場里挑了一家氣氛還不錯的簡餐，吃完后還可以喝喝咖啡，吹吹舒服的冷氣，就算復習得晚一些也沒關系。

　當然，這個錢走的都是祁岸的賬戶，趙遠和陳志昂純純屬于來占便宜。

　所以鄒子銘點餐的時候，就沒考慮這倆人想吃啥，最便宜的套餐各來一套，到祁岸那兒，才給他拍了張菜單照片發過去。

　結果剛發過去不到一分鐘。

　祁岸回來了。

　鄒子銘意外地看他一眼，“我以為你多得呆個半小時。”

　“我倒是想。”

　祁岸聲音染著若有似無的愉意，把糯米糕和鹵爪放到桌上，在鄒子銘旁邊閑閑散散地坐下。

　趙遠這傻白甜“呦呦呦”起來，“咱岸哥也有被嫌棄的一天啊。”

　祁岸掀眸看他一眼，“你覺得可能嗎？”

　“那當然不可能了。”

　陳志昂接話，“就宋枝蒽看岸哥那眼神，儼然在熱期啊。”

　祁岸但笑不語。

　隨手掃了個碼，點了份套餐。

　陳志昂躍躍試地問，“岸哥，你幫我問了沒。”

　之前他就拜托祁岸，讓他從宋枝蒽那邊打聽一下蔡暄的近況，比如有沒有舊復燃的跡象，或者提起他之類的。

　當時祁岸敷衍著應下，結果沒兩天就給忘到腦后。

　陳志昂也不傻，一下就從他這略茫然的表里得到答案，像個泄了氣的皮球似的肩膀一癱，“不是吧岸哥，你倆單獨聊了這麼半天你一個字兒都沒幫我問。”

　“幫你問什麼。”

　祁岸翻開書本，“我自己時間都不夠。”

　這話不是在糊弄陳志昂，而是他真的覺得，宋枝蒽落在他耳邊那一吻，潦草得有點過于蜻蜓點水了。

　事實上，祁岸也沒想過，宋枝蒽會給他這個獎勵。

　就在他坦白自己從頭到尾只喜歡過一個人后，宋枝蒽明顯意外到，甚至好幾秒都不知道該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