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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悔》 第163章 第 163 章

 第163章

 八月初,和親使團行。

 凌昭凌熙臣作為副使,令許多人看到了太子未來的野心。年輕人到底和行將就木的老人不一樣。

 這一天倒是風和日麗,沒什麼映襯人心的慘淡天氣。但林太嬪還是哭昏了過去,并不是裝的。皇后假模假式地∶"快,快請醫來。"

 太子親自為林嘉送行,許諾∶"必有接回妹妹的一日。"自古有幾個和親公主能歸來的?

 歷史上幾十、上百的和親公主中,大概有兩個、三個吧。林嘉默默無語,拜別太子。

 凌家人當然也要來送凌昭。

 其時出遠門,便有可能再回不來。何況這是往西疆去。

 似凌延,死在去云南的路上,都沒有人覺得奇怪。因出遠門死在路上,實在正常。

 所以林嘉弱,若死在路上也是正常。這種生死由天的事,,也不能說是誰的責任,對使團的正使和凌昭來說, 影響也不會太大。

 凌昭的計劃,是打算在安排林嘉死遁之后,說服正使繼續西行,帶著嫁妝去和疏勒王庭談判。最好的結果是讓他們接嫁妝, 從隨行的宮娥中立一人為公主。

 因和親之國真正想要的,其實只是"娶了大周公主"的這個名分,和公主的嫁妝。

 至于公主本人,其實沒那麼重要。所以從前大周強盛之時,甚至可以用宮娥給個封號便去和親。

 這一次,不過是使團在京城覷見京城局勢、皇帝病,趁機加價罷了。非林嘉不可,更是二王子個人的意愿。

 疏勒還有疏勒王,疏勒王才不會在乎二王子娶的這個,是不是真公主。二王子又不是只有一個王子妃。

 疏勒王要的是名分,是嫁妝,是實惠。他們頻繁叩邊,挑起邊事,便是為著先打一架好再勒索。

 四夫人也哭得不行。一是怕兒子出遠門有危險。

 一是…凌昭的命怎這樣苦,送嫁過一次,還要送第二次。四夫人無法想象凌昭的心境,只覺得太苦了。

 也恨自己當初就該阻止凌昭第一次發嫁林嘉。

 當初只想看個樂子,也是因為那時候本沒想到凌昭竟會想要娶林嘉。

 士大夫人家的正統思想,妾可以有,但是不可付出過多。因終究是個件一般的存在,失去也沒什麼。

 所以四夫人當時沒有阻止。

 現在想起來,悔得不行。

 兒子看似聰明絕頂,當時又那樣云淡風輕,以為他都想明白了的。萬萬想不到這樣聰明的兒子在某些事上愚鈍至此。

 這場合中,車隊隊龐大,人數眾多,還很嘈雜。許多送親隨員來送行的家屬都哭,場面有些。太多人圍著凌九郎。

 凌家的管事踮腳看了看,知道自己沒可能過去跟凌昭說得上話。只他心里有個事,又想跟凌昭匯報一下。要不然等他回來,搞不好半年一年的說不準呢。

 管事便左右找找,終于找到季白。

 他匆忙過去,想趕在主人們道別完之前把這個事說了。

 季白道∶"啊?那個拓印?"

 管事道∶"對,就先前九郎從金陵寫信過來讓我給打聽的那個。"一直沒打聽到,后來凌昭聽了匯報也沒說什麼,管事也就擱下沒再管了。

 "昨日里我一個老友來看我,他以前是做朝奉的,老資歷了。我以前在府里做采買的時候就認識他了,許多年。只他現在年紀大了,已經回鄉下養老。"管事道,"他來我家喝酒,我忽然想起來這個事,就把拓印拿出來給他看。他果然識得!"

 "哎,你猜那是誰家的印記。"

 "真是想也沒想到,怨不得問了一圈,竟沒人識得。"..

 太子為隊伍送行一直送到十里長亭,季白一直找不到機會跟凌昭匯報這個事。好容易在十里長亭最后一次告別,隊伍西行,太子駐步。季白又要管著自家的隨從隊伍。

 半日后,隊伍第一次停下來歇腳,季白終于覷了個空子去跟凌昭匯報。說起這個事,他面頗異樣。"忠勤伯府?"凌昭重復了一遍。

 京城勛貴中并沒有一戶忠勤伯府。但凌昭知道,自己肯定在什麼地方聽過這個名號。

 "正是,忠勤伯府如今已經沒有了,所以從前才打聽不到。"季白臉怪異,道,"忠勤伯府其實就是……."

 不需要他說,凌昭已經抬起眸子∶ "定遠侯府?"便是他,也難掩驚愕。

 "正是。"季白覺得自己日常里也算鎮定,真不怪他大驚小怪,因這個結果實在出乎預料。

 定遠侯,便是平定了北疆,收附兀良哈三衛的沈赫城!

 當年他在特殊況下,以庶子承爵,承的是忠勤伯的爵位。卻在北疆戰場上了新一代的將星,連太后都賞識。

 以其功大,升為定遠侯。

 一個庶子以一己之力,將祖上傳下來的爵位升了等。他自然有資格改變家族的印記,打上屬于他自己的烙印。

 人們漸漸都認識了新的定遠侯府的印記。本就沒幾個人記得的舊印記隨著那個沒落伯府的名號一同消失。

 凌昭沉思片刻,決定∶"先不要給口風,待眼前的事解決,再來解決這件事。"

 林嘉一直都想要個家,張家以為自己有了家,被皇帝舅舅封為縣主以為自己有了家。結果,兩次都傷至深。

 凌昭道∶"現在也沒法去求證,待這事解決了,那邊想辦法證實了,再給說。

 ,二

 季白更多是了解京城的人和事,定遠侯沈赫城名號雖響,但他遠在北疆。當年一去,至今未歸。季白對他了解的不多,且他對林嘉世了解也有限,如"庶子"之類的之事,凌昭知道了,也不會隨便再告訴仆人。

 他只知道林嘉的世跟印記有關。如今查出來是定遠侯府,他想的是,或許是定遠侯的親戚呢,堂兄弟什麼的。

 便垂手應是。

 只凌昭心里面對比了當年的時間線,林嘉的父親是誰,答案已經呼之出。世事是多麼無常。

 倘若早一些,或許都不會走到現在這一步。林嘉會被輕易推出去犧牲,就是因為沒有父族,縱有了縣主封號,也是個無足輕重之人。

 可時不會倒流,如今他們已經走在了去疏勒和親的西行路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且先將眼前的況解決再說。

 和親隊伍走得比預想的要快一些。

 興王本就不想走這一趟。奈何外人看他,是義德公主的義父,他若不去,實在難看。皇帝點了他,也不敢不去。

 從前與太后和宣平侯府走得太近了。皇帝沒力跟他計較,太子必定還記得。興王現在只得賣力地討好,以挽回印象。

 好在太子安排的副使是凌昭凌熙臣,雖年輕,卻實是實干、有能力的人。興王基本上就是掛個"正使"的名號,大小事都是凌熙臣在安排。

 他落得輕松自在。

 只趕路趕得太了,興王有點不了。他坐車都有點不了,便對凌昭道∶"也不用那麼急吧。"

 凌昭道∶"便這樣算日子,也得冬天回。到時候,冰天雪地,手指凍冰,王爺只會怨去的時候走的不夠快。"

 興王抱怨∶"真是,就該春日發嫁。"

 正常和親都是春日發嫁,,夏日抵達,秋日隊伍返回京城。皇帝怕自己撐不到那個時候,才急著促,想用和親換取西疆安穩,讓大周的政權平穩過渡。

 凌昭道∶"王爺,不可對陛下有怨懟。''興王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咳咳咳!說什麼呢!凌大人慎言!"興王臉漲豬肝,"我說的是氣候,氣候!"文臣最會搞扣帽子這種事,宗室就沒有不討厭文臣的。

 凌熙臣生得這樣養眼,骨子里果然也是正統文臣,這樣讓人討厭。

 凌昭每日傍晚扎營后,還會繼續"教授"林嘉番語。

 專用的臨時歇腳的涼小帳篷,四面都卷起,只留頂子遮通風,再立個紗屏隔絕視線。通通的,誰都能一眼看過去,模糊看到兩個人形。

 便明正大地每日里與林嘉在眾目睽睽之下有了獨的時間。

 興王背著個義父的名頭,到底沒有皇帝那樣修煉出來的冷酷心腸,有點尷尬,不大想和林嘉打照面。

 每到這時候,他只遠遠看一眼。看那教學用的小帳篷敞著,大家都能看到紗屏里的人影,就放心了。

 這樣軒敞著,也不會出事。

 本朝倒是沒有,但前朝野史里的確是出過和親公主半路懷孕的荒唐事。好在凌熙臣一看就是個靠譜的人,在上也從來沒有什麼不好的名聲傳出來。

 但為了防萬一,畢竟年輕人氣旺盛,興王看凌昭邊竟連侍都沒帶,從自己帶的侍妾里挑了一個年輕的∶"給凌大人送過去,告訴他送他了。"

 二八年華的侍妾送過去,就被退回來了。

 隨人道∶"凌大人說他修道家功夫,聚養氣,不宜多近。王爺的心他領了,人用不上,不必了。"

 興王∶ "嘖,假正經。"

 因天氣涼爽,適合趕路,和親隊伍走得快。九月中旬,和親隊伍抵達了寧夏軍鎮,九邊之一。

 高地上,凌昭用馬鞭指著北邊,告訴林嘉∶"那個方向,就是賀蘭山、河套。"

 "這里,便是北疆與西疆的匯點。"

 "往北,便是北方諸鎮。寧遠侯總督四鎮,坐鎮北疆。往這個方向去,便是兀良哈三衛。""從前,他們常常南犯,如今卻為我們的衛戍藩籬。"

 這一路上,林嘉聽到凌昭提過過很多次寧遠侯,如今對這個名號已經不陌生了。贊道∶"沈侯當真了不起。"問∶"那我們呢?"

 凌昭道∶"我們繼續往西走,再幾日,便出了大周的疆土了。"他們的計劃,便是在離開大周之后,在疏勒派人來迎之前執行。林嘉和凌昭對視了一眼。

 和麗,風微涼。碧空高遠,景壯闊。心意相通,只恨不能手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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