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來佞沒有好下場,你如今也不過是茍活罷了,如此行徑,來日定落得個死無全尸、斷子絕孫的下場!老夫只恨往日太過循規蹈矩,沒能在朝上一刀將你劈了,替天行道!”
他還在繼續罵,這頭姬嫻與已然聽傻了眼,斷子絕孫……這豈非將阿姐一并罵進去了?
忙放下簾幔,好像這樣便能聽不到外頭洪亮的聲音。
姬嫻與安道:“阿姐……這些都不作數的,你別放在心上。”
姬玉瑤朝一笑,道:“你放心,我沒事的。”
可這笑在姬嫻與看來,怎麼都是勉為其難的樣子。
再聽馬車外,怒喊不斷,且有愈罵愈烈的勢態,太傅博學,口才了得,這一番舌幾乎是將霍顯罵了里的老鼠,讓人聽著都覺得惡臭不已。
且他邊罵還邊細數著霍顯近年來的惡行,莊莊件件事無巨細,什麼沉湎聲、強搶同僚小妾;惡意充盈后宮,愚弄帝王,哄得皇上連月不理朝政;目無法紀,不僅佩劍宮,還當朝斬殺了史臺彈劾的言;與閹黨沆瀣一氣禍朝綱,殘害朝臣,更將生人剝皮,手段之殘暴,令人發指……云云如此,數不勝數,若用紙筆寫下,恐怕能著一篇驚世駭俗的萬字問罪書。
姬玉瑤饒有興致地聽著,這些傳言里,有些知曉,有些倒是未曾聽聞,正新奇時,地面遽然,踏踏馬蹄聲隨之而來。
周遭再次嘈雜,有人惶恐道:
“是鎮司,鎮司的人來了。”
“快走快走,明日再出城吧,真是倒霉……”
姬玉瑤微頓,手里把玩的簪子一不留神就劃破了指尖。
短暫的出神之后,抬眸,從簾慢隙中窺見一隊人馬浩浩湯湯自遠疾馳而來,中間那人格外矚目,隔著老遠也能瞧見他那張牙舞爪的麒麟服,這樣帶著冷風直沖過來,袍上的麒麟仿佛盤旋的鷹,氣勢洶洶。
所經之掀起一陣風,簾幔揚起的瞬間,他驟然回首,似是很不經意地瞥了一眼。
崔茵是個孤女,被逼以堂姐的身份替嫁給落魄宗室成親三年,她乖順地做他的賢內助、患難與共,崔茵以為,他們會廝守終生,然而李承璟成為攝政王后的第一件事,是去崔府接回了堂姐,崔茵成了見不得光的外室,就連親生的孩兒也要管別人叫阿娘,她站在院中的海棠樹下,杏眸含淚,質問他為什麼,卻見他頭也不回地命人鎖好大門,涼聲道,“你非世家貴女,能給我什麼助力?”母親忌日那天,她意外跌下山崖而昏迷,濃霧里仿佛看見因被李承璟囚禁郁郁而終的前世,睜開眼,看著面前那個救下她的恩人,默默下定了決心,蕭緒桓出身寒門,如今卻是權傾朝野的大司馬,崔茵想,如若想從李承璟手下逃離,只能借眼前人之手,來日他若是膩了,自己大可離開,兩不相欠*人人皆知蕭緒桓與攝政王李承璟水火不容,幕僚卻偶然撞見,西河細雨之中,煙波畫船,主公懷里依偎著一位殊色佳人,美人玉指纖纖,剝開瑩白的荔枝,送到他的唇邊,杏眸瀲滟生霧“大司馬介不介意,妾曾經嫁過人?”輕扶在她腰側的大掌倏忽收緊,只見他眸光幽深,沉沉地望著她,低頭,含住了她指尖的荔枝,幕僚大驚,看清了那位美人的面貌,哪里是什麼喪夫寡居的女子,分明是攝政王的外室,事后,幕僚痛心疾首,想要揭穿那女子的身份,蕭緒桓淡笑一聲,看著手中美人遺落的墨寶,驚鴻翩躚,恰如其人,深深嗅了一口,“那又怎樣?”他一早便知崔茵在騙他,可又有誰知,他早已覬覦她多時,只可惜彼時她已嫁做人婦,窈窕倩影只能遠遠相望,而這一次,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放手。李承璟曾以為,名分與議論不過是身外事,崔茵是他的結發妻,永遠都是,手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他都要,偏偏他忘了,美人心易碎,再多的權勢也換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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