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來越沒規矩了。”但永安侯怎麼會生氣？

“爹。”溫印喚他。

永安侯輕聲道，“爹高興。”

溫印揶揄，“不都說爹舍不得自己的小棉襖嗎？哪有嫁兒高興的？”

溫印湊近，“要不，我們反悔，不嫁了？”

“那是欺君。”永安侯一言蔽之。

溫印：“……”

永安侯低頭，從袖袋里取出一枚錦盒遞給，“拿著。”

溫印狐疑接過，“什麼？”

“你娘的東西。”永安侯說完，溫印打開錦盒，只見錦盒里是一枚金鑲玉的簪子。

溫印指尖微滯，認得，這枚金翅蝴蝶翡翠玉簪，是娘的，也是爹心中最貴重的東西。

溫印看了看，重新蓋上錦盒，又還到父親手中，“留爹這里吧。”

永安侯看，“你娘的，爹是替你收著的。”

溫印看他，“最想娘親的人是你，你收著。都給我了，你想娘親的時候怎麼辦？”

永安侯微頓。

溫印繼續道，“收好收好，就這些家底兒了。”

永安侯笑了笑，從善如流，沒有再同爭，只是忽然道，“要是你娘還在多好，就能看到你出嫁了。”

“哪，看到的。”溫印一手托腮，一手指了指夜空中的星辰。

父二人再次會心笑起來，許久都沒說話，也不會尷尬，就像小時候一樣，有爹在，就不張了。

許久后，永安侯才溫聲道，“阿茵，爹希你平安順遂。”

溫印點頭，“會的，否極泰來，家國平安。”

永安侯看，“阿茵，之前讓你委屈了。”

溫印認真道，“沒有，我是爹的兒，不委屈，我做了自己該做的事，能做的事，也遇到喜歡的人，一點都不委屈。”

永安侯溫和道，“越來越像你娘了。”

“我是我娘的兒嘛，當然要像。”溫印托腮，忽然間，又輕聲道，“哥哥要是還在就好了。”

永安侯垂眸，斂了眸間悲傷，“他做了他覺得應當做的事，爹尊重他，但爹希，你能一直平平安安，百年好合。”

“嗯。”溫印頷首。

“去睡吧，時候不早了，明日還要早起。”永安侯叮囑。

“好。”溫印也有些打呵欠了。

其實溫印清楚，總是要去睡，爹也才會回去。

等回屋中，溫印沒有直接去床榻，而是在窗邊，果真見爹還在暖亭中坐著，沒有彈，應當是在想娘親。

溫印遠遠看著他，忽然想，爹才是最舍不得的那個。

……

永安侯確實沒彈，一直看著手中那枚金翅蝴蝶翡翠玉簪，想起早前時候，溫印娘親還在的時候，他同道，“希這次生個兒，兒好，兒像你……”

托腮嘆道，“那你天天對著兩張一樣的臉，你不嫌煩啊？”

他輕嘶一聲，“你這個角度很清奇。”

湊近，“喂，溫寧缺，我希兒像你！”

他如法炮制，“那你天天對著兩張一樣的臉，你不嫌煩啊？”

眨眼，“不啊，你這麼好看，我兒肯定更好看。”

他輕嘆，“那也是。”

嘖嘖兩聲，“溫寧缺，要矜持。”

“夫人面前不用矜持。”他手了腹間，“孩子都快出生了，說好你取名字的，取好了嗎？”

頷首，“取好了，溫印。”

“溫印？”他看。

一手撐著腰，一手輕輕上腹間，轉看他，“希所有好的記憶，都會像印記一樣，刻在心底。是不是，小溫印~”

低頭笑著。

他也笑道，“溫印，我喜歡這個名字。”

——所有好的記憶，都會像印記一樣，刻在心底。

他垂眸，間哽咽。

***

溫印也不知道昨晚什麼時候睡著的，等醒來的時候，是迷迷糊糊聽到陌生的聲音喚，“娘娘，該起了。”

平日里在家中，大都是黎媽和清維，寶燕幾個流喚，這次不是。

忽然換了聲音，溫印沒聽出來，便翻了翻，又睡了過去。

昨晚實在睡得太晚，晨間起不來。

但忽然間，又似想起什麼一般，驟然睜眼，險些忘了，今日大婚，寅時三刻就要醒。

溫印腦海中還有些暈暈乎乎的，但終于撐手坐起，也起錦帳，朝簾櫳外應道，“起了。”

今日大婚，從今日晨間起，邊的所有事都會悉數由喜娘們來照料，黎媽和清維幾人都不會搭手。

但溫印沒想到的是，剛應完聲，屋外的喜娘們便魚貫而。

溫印頓住。

這，這麼多喜娘……

早前似是每次來，都只有幾人，但這次恍惚一看至有十余二十個喜娘在。

喜娘們可不管溫印有沒有恍惚，一人說道，“娘娘，我們得快些了，今日時間，可不能誤了吉時。”

另一人道，“娘娘，要先沐浴洗漱。”

“娘娘這邊。”

“東西都拿進來吧。”

“掌燈。”

……

溫印覺得整個屋中都似張起來了，也跟著張起來。

今日是大喜的日子，沐浴也要由喜娘幫忙，溫印一時有些不習慣，但喜娘們的事很多，有沐浴的，有備裳的，有準備梳妝的，還有準備吃食的，等等等等。

很快，喜娘們就完沐浴，頭，開臉，更。

溫印覺得自己像一只提線木偶，在張有序的環節中，聽話，不出錯就好。

***

宮中這，李裕起來得也不比溫印晚多。

甚至大監來喚的時候，李裕就已經起了。

也是循著沐浴，更，而后要去祖先廟祭祀，等祈福后，下旨讓迎親使接溫印宮，先在金殿中舉行立后大典，寶璽授冊，最后才是回鳴殿行大婚。

今日一整日，宮中這也都是張的，一錯都不能出。

大婚時才換喜袍，眼下去祖先廟祭祀和稍后的立后大典，都要穿龍袍中最隆重的日月星辰十二圖案九條金龍龍袍，頭戴十二玉藻旒冕。

整套龍袍的穿戴極其繁瑣，要比平日里多用幾倍的時間不止。但真正加，天子的威嚴與氣度頓現，讓人臣服。

李裕原本就生得拔，姿頎長，襯得起這明黃的龍袍，十二冕旒之下，致的五與廓盡藏，全然都是帝王的莊嚴。

等裳換好，又等了些許時候，差不多便到了時辰，天子要從明殿步行去祖先廟祭祀。

其實昨日就已經拜祭過天地，今日是祭祖。

今日大婚，宮中都是喜慶紅綢高掛，張燈結彩，但凡腳下途徑之都鋪上了紅毯。

吉時到，鳴鞭，敲鐘，奏樂，李裕循著樂聲祭祀叩拜，告知先祖大婚。

從這一步開始，文武百都在祖先廟外等候天子。等天子下旨迎親后，便要跟隨天子一道往金殿去。

果真，等李裕叩拜完，便起，下旨命江之禮和宋時遇兩人為迎親的正使與副使，即可出發，帶皇后儀仗，迎皇后宮行立后大典。

江之禮和宋時遇都著紅的喜慶裳，下跪接旨。

銘躍還沒見過帝后大婚的盛況呢，就在文武百的序列中，好奇看著。

***

永安侯府這，溫印也開始穿戴立后大典的禮服。

很快，迎親隊伍就會來了。

溫印聽著喜娘再次重復，“迎親使到侯府后，侯爺會親自迎接，等娘娘這與家中長輩辭別，就會上攆回京，屆時會有皇后儀仗跟隨，也就是三十六名宮，三十六名侍，三十六名喜娘，還有三十六名軍侍衛。等經由外宮門宮，再過了中宮門，攆會在宮門停下，娘娘就要下攆，由四名命婦一道跟著到金殿外，等候陛下宣召，行立后大典……娘娘，都記得了嗎？”

溫印點頭。

這月余都聽了無數多次了，就是要磨耳朵，讓記住，也早就記住了。

時間過得很快，中穿戴好，就有喜娘開始梳妝。

時間也真的很，喜娘里，有兩人是專門看時辰的，所以大都會提早很多時間就要確認是否置妥當了。

天子大婚，不像尋常人家，天子不會親自來迎親，稍后來的是迎親使，李裕同溫印說起過是江之禮和宋時遇。

溫印知曉，李裕讓這兩人來做他的迎親使，是有特殊意義。

沒有江之禮和宋時遇，就沒有他們二人今日的安穩。

所以，這是李裕的用心。

等妝容基本畫好，又開始繼續穿戴立后大典的皇后禮服，因為妝容基本畫好，最后只需要補妝，穿戴禮服的時間就不會這麼急。

這也是袍禮服中最隆重，只在祭祀與大典才會穿的禮服。

錦袍鑲著金繡線，端莊大氣，一珠寶氣襯出了禮服的奢華雍容，也只有這樣明艷的宮妝才能撐得起這等姿與容。

周圍的喜娘都看呆了去……

等這一出禮服也都穿戴完畢，便有喜娘上前，端了堅果與果脯給。

今日的儀式將近一整日，要到五常禮的時候才能用東西，所以先吃些東西墊著。溫印胡吃了些堅果，果脯，又喝了些水，喜娘們才開始補妝，尤其是妝。

差不多補妝快完的時候，又有喜娘，“迎親使到了。”

“快快快！別耽誤了。”為首的喜娘催了聲。

補妝這便加快了。

溫印都能聽到由遠及近的鞭炮聲，還有吹奏喜樂的聲音，也往主廳那去了。

喜娘也提醒道，“娘娘，要準備了。”

一側，另一個喜娘遞上卻扇。

等江之禮在正廳中宣旨，永安侯接旨，而后，便由喜娘來了溫印屋中，“請娘娘前去正廳辭別長輩。”

冠霞帔是稍后立后大典之后，在鳴殿大婚時再換上；溫印拿起卻扇遮擋在面容前，有喜娘們跟隨者，去了正廳。

永安侯府不止長輩，家中所有人都在，祖母，父親，二叔，二嬸，大嫂，龍胎，還有溫榮，溫載都在。

每人都穿著吉服，在大廳中送。

真正送別的話，早前都說過了。

眼下，老夫人叮囑的是，母儀后宮，彰顯德。

永安侯叮囑的是，共結連理，敬重天子。

溫印的母親過世，家中二嬸便替代母親角，珠聯璧合，福締良緣。

這些都是長輩辭別時的叮囑，旁的人，溫印一一福道別后，喜娘喚了聲吉時時，正廳外便又開始鳴鞭與奏樂。

溫印此時不能哭，稍后就是立后大典，溫印眼中的水汽都要忍住。

等從侯府正門離開，便由喜娘攙扶著上了侯府外候著的攆。

等溫印在攆上安穩落座，江之禮和宋時遇兩人也上門，走在隊伍前端，而后是迎親的軍，再是攆和皇后儀仗的三十六名宮，三十六名侍，三十六名喜娘，還有三十六名軍侍衛。

京中的百姓都在沿街圍觀著，歡呼著。

這是之后，京中初逢的喜事。

沿路都是百姓的祝福聲，也都紛紛好奇皇后的模樣。

攆四面都是輕紗與黃帳，三月初春，輕紗與黃帳被風吹起，能看到卻扇遮擋下的稍許面容，已是驚艷。

于是這一路伴隨著鳴鞭聲，喜樂吹奏聲，和京中百姓的祝福聲，迎親的隊伍了外宮門，而后是中宮門，最后在宮門停下時，已有命婦在等候，陪同溫印一道步行前往大殿中行立后大典。

大殿中，禮部還在宣讀立后詔書。

也剛好是算準的吉時，侍，在大監耳旁附耳。

大監請示天子。

李裕高坐天子殿堂，威嚴而沉聲道，“宣。”

大監高聲，“宣永安侯之，溫印。”

百矚目中，溫印著皇后禮服，手持卻扇，行天子階梯正殿，沒至一平臺，便由皇后儀仗中的一隊駐足，到正殿外時，最后的三十六個軍侍衛也在殿外駐足。

周圍安靜聲中，溫印了殿中。

卻扇遮擋下，溫印略微頷首，掩了面容，步履端莊行至大殿前，只留了一雙眼睛看向階梯上的天子。

溫印從未在這個角度看過他，明黃的龍袍，十二玉藻旒冕垂下，高坐于天子殿堂的龍椅之上，著說不出的天子威嚴與氣度。又于莊嚴肅穆的金殿中，百敬仰。

隔著旒冕，殿下之人都窺探不清天。

但在禮部請旨寶璽授冊時，溫印見殿上之人起，踩著天子赤舄而下，一步步走向。

溫□□跳倏然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