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末的容城，氣溫已經很高，連日高溫讓這座南方城市的空氣變得更加悶熱。

　中午十二點四十分，容醫大一附院急診科的護士站里，值班護士一邊整理著護理記錄，一邊吐槽：“不是說有臺風要來了嗎？風呢？”

　“臺風生要時間的嘛，而且萬一臺風來了沒降溫，下雨像下開水一樣，也白搭。”空吃飯的同事應了句，抬頭看見幾位醫生從搶救室出來。

　走在中間的是來會診的神外科主任，主任旁邊拿著病歷夾的，是請會診的急診科高年資主治醫溫見琛。

　他生得高挑修長，松垮垮的白大褂穿在他上恰到好，領里出襯的領子和端正的領帶結，擺下是深的西，全院的男醫生都這裝扮，便他在人群里鶴立群，格外顯眼。

　歸到底還是因為臉長得好。

　額頭被略有些蓬松凌的劉海襯托得飽滿完，發際線和鬢角都打理得整齊干凈，很好地修飾了臉型，讓他眉眼看起來更加深刻立。

　在口罩外的一對眼睛仿佛完飽滿的橄欖核，眼角鈍圓，看起來神采奕奕，角輕輕上揚，“等會兒我給他開轉科，謝謝主任。”

　神外科主任拍拍他肩膀，“都是自己人，你小子怎麼還跟我客氣。”

　溫見琛笑著送走來會診的主任，轉頭對后的學生道：“給搶1開轉科，找人麻溜送上去。”

　學生出為難的表，“可是……剛才打電話，他們說沒床了……”

　溫見琛白他一眼，出個恨鐵不鋼的表，“你怎麼這麼死腦筋，剛才主任不是沒來嗎？現在再打，就說他們主任讓送的！”

　說到這里頓了頓，繼續道：“什麼沒床，就是不想收罷了，都是套路，打量我不知道？”

　干急診的，誰還沒跟住院部各科室斗智斗勇過啊，彼此什麼德各自都清楚得很。

　學生去打電話開院轉運單了，溫見琛走進門診的診室，看到只有一位醫生在接待病人，就開了他對面的那臺電腦坐下來。

　立刻就有病人上來，“醫生，我不舒服，你幫我看看。”

　給病人看完，開方的時候，他才有空問對面的同事雷明：“老雷你今天不是下夜班麼，怎麼還沒回去？”

　雷明埋頭給方單簽字，聞言嘆口氣，“下午有講座啊，心腦管的，請了腦科醫院的陸歡教授來講，你不記得了？”

　溫見琛這才想起這事，科室群里住院總兼教學書徐文斌發過消息的，頓時心里便合計起來。

　“能不能刷學分卡？能的話我讓小劉……”

　“2分，不過你快拉倒吧，我聽小張說這次是們魏科長管刷學分卡，你覺得能讓學生代勞？”雷明一句話就打破了他的如意算盤。

　小張是他老婆，本院醫教科的工作人員。

　溫見琛頓時嘆氣，“可是我今天值班，也不能走啊，算了算了。”

　話音剛落，診室門就被敲了兩下，發出叩叩的聲音，溫見琛扭頭看過去，是急診外科的李俊波。

　“李醫生有事？”溫見琛笑著問了句。

　李俊波點點頭，問：“你們今天誰值班？剛來了個六十歲的老人，下樓取報紙的時候摔倒，被鄰居發現，醒了之后還記得關報紙箱的事，但是記不得是先摔還是先頭暈，步行過來的，沒有神經定位征，只有手臂和臉上的傷，我還沒給他理，你們誰過去看看？”

　溫見琛站起來，應道：“我值班，走，去看看。”

　看完后對老人家屬道：“老人家摔一下可大可小，還是做個頭顱CT保險點。”

　老人的兒不不愿地接過檢查單，可能是心里不高興，出門時還跟等在外面的病人嘟囔：“來醫院就是這樣，沒問題都能說出問題來，有什麼辦法，這里是人家的地盤……”

　溫見琛聽了笑笑，雷明從打印機上拿過方單，當著其他患者的面直言：“喏，你說要是CT查出來沒事，是會說你過度醫療，還是說有輻有傷害，公立醫院良心壞？”

　溫見琛笑得更明顯了，隔著口罩都能聽出笑意來，“隨便說啊，人沒事就好。”

　過了二十分鐘左右，診室暫時安靜下來。

　溫見琛一邊看手機，一邊轉著筆，難得能口氣。

　正午的城市似乎因為炎熱，也變得慢了下來，較場東路5號的清源兒園的小朋友們在老師的催促下，重新開始午睡。

　十字路口的紅燈亮著，裴冬宜在太傘的蔭影里，默默忍著從腳底蒸騰而起的熱氣。

　班上有個小朋友午睡不老實，趁保育員趙姨和不注意的時候，從睡室跑出去玩，結果不小心摔了一跤，痛得哇哇大哭。

　校醫室的黃醫生給他用創可，他又嫌丑，鬧著要卡通創可，整層樓的小孩都被吵醒，為了安他，裴冬宜只好出來買卡通創可。

　馬路對面就有一家大藥房，綠燈亮起，裴冬宜腳步飛快地穿過斑馬線，進了藥房的門，一陣空調的清涼撲面而來，呼地松口氣。

　“老板娘，給我拿兩盒卡通創可，越可越好。”

　“喲，小裴老師，有小朋友傷啦？”老板娘一邊給找創可，一邊笑著問道。

　裴冬宜無奈地笑笑，“老睡覺困難戶了，一個不注意就往外跑，不小心摔了，還要嫌棄我們黃醫生給的不是卡通創可。”

　說起來也是哭笑不得，小孩除了不睡覺真沒別的病，就是有點講究，他媽隔三差五就跟裴冬宜吐槽。

　老板娘笑：“能讀你們兒園的小孩，家庭條件都不差的，講究點就講究點了，沒不良習慣就好，不過你們園教得好，也沒哪個小孩有不良習慣的。”

　兒子以前也是讀的清源，今年剛上一年級，當初就覺得清源是聞名遐邇的老牌熱門園所，學校大，教學質量又好，雖然私立的學費昂貴，但既然進不去跟它齊名的公立市一，為了孩子能讀個好學校，咬咬牙也就認了。

　果然孩子在清源三年，不僅高了壯了，比起隔壁家讀小區普通兒園的小孩，更自信，更活潑，更懂禮貌，學習能力也強很多，果然一分錢一分貨。

　裴冬宜付過錢要走，連忙一把拉住：“小裴老師等等，我有件事想問問你。”

　裴冬宜一愣，“……什麼事呀？”

　疑起來的時候，一雙杏眼微微圓睜，出好奇的神采，瓜子臉帶點嬰兒，說話聲音也和綿，看起來就像剛畢業的小姑娘。

　可已經在清源五年，算是老教師了。

　老板娘沒把當什麼都不懂的小姑娘，誠心地問道：“是這樣的，我大姑姐兩口子剛從申城調回容城工作，小孩也跟著過來，下學期想進你們學校，不知道你們招生名額滿了沒有？”

　原來是這件事。

　裴冬宜臉上出為難來，“招生簡章五月份發布的，但其實春節那會兒我們今年的招生名額就滿了，你現在問是真的晚了。”

　“那不是沒辦法麼，工作調都是突如其來的。”老板娘嘆口氣，看了一下的表，試探道，“小裴老師您能不能幫忙想想辦法？”

　說完不等裴冬宜回答，忙繼續道：“就是請您幫忙帶句話，我們想請李園長和你們幾位老師吃個飯，畢竟我家樂樂也多虧你們教導了三年，昨天單元小測的績出來，又考一百分，老師還夸他學東西快呢。”

　說到孩子的笑容就真切起來了。

　裴冬宜嘆氣，覺得當家長真不容易，加上樂樂也曾經是學生，只好點點頭，“我幫你帶句話，但李園長有沒有空不好說，而且容我多一句，我們園你也知道，都是恨不得今年剛開學，明年要求學的條子就塞滿園長屜的，個個都有來頭，我們也得罪不起，就連你家樂樂，當年不也提前了一年來預定？”

　“何止，還托了諾和藥業張總的面子。”老板娘心有戚戚，嘆了口氣，然后又跟道謝。

　裴冬宜同說好了，不管不都會給信息，這才拿著創可撐開傘走出藥房大門。

　一陣熱浪再度襲來。

　往斑馬線路口走去，口袋里的手機忽然響起，把傘柄用脖子夾在肩膀上，接起來喂了聲。

　電話那頭是大哥裴春時溫和的聲音，“秋秋，晚上有沒有空，跟你老公回一趟溫莊園？我跟你大伯哥有事和你們說。”

　裴冬宜啊了聲，“……可是溫見琛今天值班呀，晚上不回家的。”

　裴春時似乎沒想到是這個結果，頓時沉默下來，半晌才問道：“那明天呢？”

　明天是周五，裴冬宜想了想，老實道：“我是肯定有空的，他我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