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翠芝看出今天不尋常,便關心問了句:“怎麼了?不舒服?”
阮溪又深深吸口氣,“不知道,說不出來的覺,心里難。”
夜里被響雷吵醒后就是這種覺,心里總覺得有什麼事,空落落的很是難,但又說不清楚是為什麼,所以后半夜都沒有再睡覺。
阮翠芝看看,“是不是因為沒睡好?”
阮溪想想,“可能是吧?”
阮翠芝:“那等會到了裁鋪你就先睡會,休息休息。”
阮溪點點頭,又深吸一口氣,“好。”
為了避免倒,兩人一路上走得都很慢很小心。到了老裁家開門進院子,阮翠芝照例直接去廚房,拿下斗笠和防水彩條布開始淘米做早飯。
阮溪則是去正屋里,在門口拿下頭上的斗笠和上的彩條布。
抖了斗笠和彩條布上的水放到一邊,上喊:“師父,你醒了嗎?”
老裁沒有出聲應話,轉推開門進屋,然后剛走到里面房間的門口,被嚇得瞬間瞪大了眼睛——老裁摔在了床前,正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阮溪驚一聲:“三姑!快來!”
喊完這句連忙進屋去拉老裁,阮翠芝聞聲匆匆忙忙跑進來,眉頭頓時鎖出一個疙瘩,連忙進房間幫阮溪一起把老裁拉起來扶上床。
看老裁這狀態,阮溪明顯已經慌了,上一直問他:“師父,你要干什麼啊?是要上廁所嗎?你不是沒有起夜的習慣嗎?還是想要喝水?或者吃什麼東西?”
老裁耷著眼皮撐著一口氣,看著阮溪張張沒說出話來。
阮翠芝看老裁這樣,臉上面變得極其難看。
阮溪在阮翠芝的眼神里讀出了一個非常糟糕的信號,于是心臟不自覺跳得更快,說話都帶著點音,直起說:“四姑你看著我師父,我去找周大夫。”
但還沒邁出步子,老裁就拉住了的手。
阮溪忍著心里的難勁,忍著緒和聲音里的音,忍著眼眶里的眼淚,看著老裁著聲音說:“師父,你再忍一下,我去幫你找周大夫,馬上就來。”
老裁搖搖頭,出聲音:“多活了半年,夠了……”
他總覺得自己命里是該死在初一那天的,多活半年已是老天饋贈了。最近他上疼痛的地方越來越多,每晚睡覺都疼得哼到半夜,本睡不了幾個小時,已經撐不住了。
看他這麼說,阮溪心里難得更厲害,只能擰眉頭咬住,不讓眼淚掉下來。
然后老裁看著又出一句:“去……把王書記來……讓他多帶幾個人……”
阮溪吸吸鼻子,沒多猶豫,直接轉跑出正屋,跑進雨里,踩著雨水和泥濘跑去王書記家。
到了門外,抬起手拼命敲門,聲音混雜在雨點中:“王書記!”
王書記聽到聲音過來打開門,來不及臉上的雨水,吸一下鼻子立馬就說:“王書記,我師父不行了,他您帶點人過去,現在就過去。”
王書記聽到這話神一凜,也顧不上別的了,忙去村上多找了幾個村干部,和阮溪一起往老裁家去。回去的時候雨停了,天卻仍是灰蒙蒙的。
阮溪帶著王書記和幾個干部到老裁家,進屋后直接趴去他床邊,胡一把臉,吸一吸鼻子看著他說:“師父,我把王書記給您來了。”
老裁很緩慢地睜開眼睛,看一眼王書記和幾個干部,卻沒說話。
他手上的作變得更為吃力,抬起來指向房間里的樟木箱子,“鑰匙……”
阮翠芝領會他的意思,忙去打開樟木箱子,從里面拿出一串鑰匙。
把這串鑰匙送到老裁手里,又站去一邊不再說話。
老裁看向阮溪,抖著手把鑰匙放到手心,然后抬眼看向王書記,慢聲說:“麻煩你們給我做個見證……只要是我個人的東西……房子……院子……紉機……地……全部都給我徒弟……給……阮溪……”
阮溪看著手心里的鑰匙,眼淚不知不覺從眼眶里滾出來,一滴一滴砸在洗得發白的藍格子床單上。
王書記在后面說話:“您放心。”
老裁放心了,再看向阮溪,慢聲低語說:“溪溪……這鋪子……就留給你了……”
阮溪再也忍不住眼淚,淚水奪眶而出,瞬間了滿臉。
抓起老裁的手,把額頭抵在他手背上,哭得整個肩膀都在抖。
哭得說不出話,半天才哽咽著出來一句:“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