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翠芝有些不自在,胡答應:“再看看……再看看……”
被阮溪拽著剛要走,忽又聽到劉母用可憐的語氣說:“翠芝,你真的不回來了嗎?這麼長時間沒看到孩子,你不想他們嗎?”
阮翠芝停住步子,沒有回頭,回問了一句:“他們想我嗎?”
劉母用手拽了拽二妮和小虎子,但倆孩子都沒有配合說話。不止沒有配合,小虎子還大聲說:“你不要我們了,不管我們了,你是個壞媽媽!”
阮翠芝低低眉,沒接小虎子的話,只又對劉母說:“如果哪天劉雄想通了同意離婚,就讓山上的郵遞員給我遞個信,我過來跟他去革委會辦手續。”
說完不給劉母出聲的機會,就拉著阮溪走了。
周雪云凌爻和阮潔從頭到尾沒說話,看阮翠芝和阮溪走了,便忙跟上去。
劉母看阮翠芝這樣走了很是懊惱,轉過頭對二妮和小虎子說:“你們這樣說,往心上扎刀子,還能回來嗎?你們不多說點好話,怕是這輩子都不回來了。”
好容易在這里到,誰知道這倆孩子一個比一個愣。
看到自己的親媽,都不知道撲上去哭一下。
結果小虎子仰頭看向劉母,“,這不都是你和爸爸說的嗎?”
劉母:“……”
算了,既已經是這樣了,不回來就算了。
劉母帶著二妮和小虎子在外面逛了一圈,快到中午的時候回去做午飯。
在劉雄和劉父回來坐下吃飯后,忽然說:“今天在國營商店看到你媳婦了。”
劉雄聽到這話一愣,看向劉母問:“阮翠芝啊?”
劉母著碗里的米飯,“你還有幾個媳婦?”
劉雄哼一聲:“怎麼了?是不是在娘家待不下去了,準備想要回來了?”
劉母看他一眼,“準備回來?怕是這輩子都不想回來了,說是等你同意離婚,讓郵遞員遞個信過去,下山來和你辦手續。大變樣了,我差點沒認出來。”
劉雄不稀罕且不屑道:“能變什麼樣子?”
劉母還沒說話,二妮在旁邊開口道:“變年輕變漂亮了,穿的服也漂亮。還變得很有錢,在商店里買了一罐麥給那個侄,去年來過的那個。”
劉雄轉頭看向二妮,擰起眉:“你媽?阮翠芝?”
二妮點點頭,“是。”
劉雄又看向劉母,“真的?”
劉母嗯一聲,“看起來年輕了不歲,打扮得跟個妖似的,特別不好看。錢應該不是自己的,肯定是家兩個老的讓下來置辦年貨。在娘家過了一年多,瞧著連日子也不會過了,四塊錢買了一罐麥,來年一年怕是不過了。”
劉雄輕輕悶口氣,半天道:“讓繼續作,我看還能在娘家再呆多久。”
這一次親見了阮翠芝,看到對孩子的狠心程度,看到變得不如以前那般樸實會過日子,花枝招展的不討喜,劉母心里不喜歡,覺得也沒必要再等回來了。
而且他們這樣拖著也不是個事,孩子們總要有媽才行啊。
就阮翠芝現在這副模樣,心思都不知道花哪去了,哪里還有半點給人當媳婦,給四個孩子當媽的樣子?變現在這樣,他們劉家也不想要了。
這種一看就不能踏實過日子的人,誰家想要啊?
當初看上阮翠芝當兒媳婦,喜歡阮翠芝,就是因為看出踏實賢惠會過日子,婚后也的確如此。現在這點優點沒有了,也就不想要阮翠芝當兒媳了。
于是深深吸口氣,看著劉雄說:“要不你就跟離了吧,我也好找婆再張羅著給你找一個。這一年年拖下去,歲數上,你就更難找了。再說你不離,不就是在給留退路麼,娘家待不下去再回來,有這麼便宜的事麼?要我說也別再拖下去了,干干脆脆離了,各過各的日子算了。背個鬧離婚不守婦道的名頭,人人都知道不安分,二婚想找好人家那是比登天還難。四個孩子全都不認,不可能靠父母兄弟一輩子,遲早有后悔的一天,但我們沒必要去等。”
聽完這話,劉父也出聲說:“我也覺得別再跟干耗下去了,不值當的。不安分又鬧又作人看笑話,連孩子也不要,一走就是一年半,我們跟這種人耗什麼?到了這把年紀不想好好過日子是的事,我們不能陪著,我們還要好好過日子呢。”
劉雄看看劉母又看看劉父,低眉著碗里的米飯,想想自己有工作有房子還有自行車,想再找個對象并不難,確實沒必要跟阮翠芝在這耗。
這樣耗下去又能得到什麼好?
阮翠芝就算二嫁,也只能再嫁個山里二婚的,怎麼都不可能比他條件好。
也確實不可能靠父母兄弟一輩子,所以后悔是遲早的事。
他等作夠了后悔了再讓回來?
要男人有男人要孩子有孩子?
他是什麼冤大頭嗎?
想通順了,他說:“那就等過完年的吧。”
阮志高和劉杏花帶著阮長生在錢家提親過禮,和和氣氣聊了一上午,把該過的禮都過了,把該聊的事也都聊了,連結婚的日子都定下來了。
聊到中午沒留在錢家吃飯,出來到國營食堂和阮翠芝們頭。
兒子結婚這種事,想省錢也是省不下來的,中午這頓飯自然是阮家來請。
沒幫上任何忙的周雪云不好意思,是把錢和糧票塞給了阮翠芝。
坐下來吃飯的時候,阮翠芝問阮長生:“怎麼樣啊?順利嗎?”
都是提前說好的事,怎麼會不順利。
阮長生笑著道:“明年五月份結婚。”
阮翠芝聽到這話笑起來,“那爸媽是可以放心了。”
阮志高直接嗯一聲,“先別急著走,下午我去趟郵局,直接寫封信寄給你大哥。”
劉杏花出聲說:“寄了也不見得能出空回來。”
阮志高道:“說不說是我們的事,能不能回來那是他的事。”
阮溪在旁邊吃著面,聽這話好像是在聽跟自己無關的事。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阮志高說的大哥,是“”的親生父親阮長富。
因為阮長生的婚事是今天主要的事,而且說著喜慶,所以阮翠芝阮溪們也就沒說上午在國營商店上了劉母和二妮小虎子的事,全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說出來干啥,除了掃興沒有半點其他用。
一群人在食堂里邊吃面邊說話,氣氛十分喜慶,然后忽聽到食堂里的一個工作人員說:“喂,今晚天中學的場上放電影,你去不去看?”
邊再嘈雜,阮潔也立馬就捕捉到了這句話。
刷地一下轉過頭,看向正在說話的兩個工作人員。
另一個工作人員接話說:“今晚放什麼呀?”
“這我還真的不知道,不過來來回回都是那幾部唄,能有什麼新鮮的。”
阮潔聽到這里,咽下里的面,抓上阮溪的胳膊使勁晃兩下,無比興卻又低聲音說:“姐,你剛才聽見沒有,我許的愿真了,今天真的放電影!”
阮溪當然是聽到了,等阮潔不再搖,看向阮志高說:“爺爺,你聽到了不?今天公社這邊放電影,你孫今晚想留下看一場電影。”
村里很多人都沒看過電影,阮志高看看阮溪,又看看阮潔,片刻道:“那今晚就不回去了,大家一起留下來去看電影,晚上直接住招待所。”
阮潔開心得直跺腳:“太好了!”
阮溪抿著笑看向又說:“一定要早點去占位置,最好是坐在第一排。不然去的晚的話,站在后面本什麼都看不到,上次我和凌爻就是。”
阮潔使勁點頭,“那就早點去!”
下午的時候,阮溪和阮長生他們還是兵分兩路。
阮長生跟著阮志高先去郵局,現場寫了封信買了郵票和信封把信寄了出去。然后兩人又到招待所,憑阮志高大隊書記的份花錢要了住的地方。
阮溪和劉杏花們還是去逛集市買東西,把該置辦的年貨全部買齊,拿到安排好的平房里放起來,然后再馬不停蹄地趕去天中學的場上。
到的時候電影幕布剛好掛起來,阮溪們便直接去到幕布前距離最合適的地方坐下來,坐在草地上占到最好的位置就再也不挪地方了。
瞧著太落山還得有一陣,坐在這就當休息了。
阮溪坐在中間,左手邊坐著凌爻周雪云和阮翠芝,右手邊坐著阮潔劉杏花,還有跟著他們一起來的婆。至于阮志高和阮長生以及他的發小,們沒多管。
他們個子都比較高,就算站在后面看也沒什麼問題。
等著的時候,阮溪就和凌爻阮潔湊在一起閑聊天,沒事還找點小游戲來玩,玩得開心的時候就哈哈笑,笑得周雪云和阮翠芝也跟著心好。
好容易等到天暗下來,等到放映員開啟放映機,一束打到幕布上。
等到電影正式開始的時候,場上的人全部都默契地安靜下來,然后便只剩下電影里的音樂和人聲,以及放映機上膠卷轉的聲音。
阮溪坐累了便用手掌托著臉。
托著臉看一會電影,下意識向右轉頭看了看阮潔,只見阮潔盯著電影幕布眼睛都不眨一下,小小的臉蛋上映照著電影幕布上散發出來的淺淺芒。
再往左轉一下頭看向凌爻,剛好與凌爻四目相對。
兩人都愣了一下,然后又默契地一起笑起來,不發出聲音,眼睛和角的弧度相同。
阮溪托著臉再次看向電影幕布,在心里默默地想——不知道自己的這一生是不是也像一部帶雪花的老電影,而今天幕布下的這一幕,會在以后漫長的歲月里,常常拿來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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