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溪,你非要忤逆朕嗎?”趙益臉鐵青。
趙懷謙忙道:“父皇,百里溪只是一時沖,他會想通的,求父皇息怒!”
“那便滾去獄,什麼時候想通了,什麼時候再來見朕!”趙益憤恨開口。
趙懷謙有些慌了:“父皇……”
“都滾!”
趙益呼吸驟然急促,劉福三趕起攙扶,用眼神制止趙懷謙再說下去。趙懷謙無奈,只能和百里溪一同退出書房。
書房外,軍統領已經等候在院中。
趙懷謙抿了抿,表冷凝地看向百里溪:“這便是你想要的?”
百里溪抬眸看向他,許久之后竟然輕笑一聲,如連綿的冰山融化。
趙懷謙愣了愣,一時間怎麼也氣不起來了:“你可真是……你就沒想過知寧該怎麼辦?”
“所以我不在的這段日子,還請殿下替我多照顧。”百里溪緩聲道。
趙懷謙冷笑:“又不是我媳婦兒,憑什麼我照顧?”
“多謝殿下。”百里溪恭敬拱手。
趙懷謙心下煩躁,又止不住地擔憂,糾結之下到底什麼都沒說,只是面無表地看著他被軍帶走。
去獄的路上,軍統領很是不好意思:“掌印此次劫難,皆是因為卑職,卑職對不起您。”
“你能及時知會四殿下,已是仁至義盡,咱家在這兒先謝過李大人。”百里溪緩聲道。
軍統領嘆了聲氣:“您就別寒磣卑職了。”
百里溪笑笑。
軍統領看他一眼,沒忍住繼續勸:“掌印,實在不行您還是跟圣上服個吧,如今大勢已定,四殿下眼瞅著就要登上儲君之位,您再過幾年,也是有從龍之功的人,莫要為了一時意氣,耽擱了大好的前程。”
剛才趙益和百里溪在屋里說話的聲音那麼大,他們這些等在門外的人很難聽不到。
“多謝李大人關心。”百里溪微微頷首。
軍統領見他油鹽不進的樣子,便知道他心里已經做了決定,于是忍不住又是一聲嘆氣:“您可真是……”
他沒有多說什麼,將百里溪帶到獄后,挑了一間采通風都還算不錯的牢房,親自帶人收拾之后,又送了兩床被子來,這才請百里溪進去。
關了人,鎖上門,軍統領帶人離開,走到牢門口時,有人忍不住住了他。
“李大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掌印怎麼進來了?”
“別管是怎麼回事,記住了,好吃好喝的伺候著,別拿對其他犯人那一套對付他,否則就是四殿下也不會放過你。”軍統領吩咐。
那人連忙答應,賠著笑臉將人送了出去,獄中再次靜了下來。
百里溪站在牢房里,過上方小小的窗口看向外頭,約看到有雪花飄落。他眼底一陣恍惚,忍不住朝窗口出手。
一片晶瑩落在指尖,很快又消散不見,只留下一點冰涼的,和指上點點水痕。他盯著水痕看了許久,角無聲地彎了彎。
雪越下越大,地面很快白了一層。
傅知寧捧著手爐坐在廊下,目一不地看著大門的方向。
院中大雪紛飛,開得正盛的紅梅染上白霜,猶如一團安靜的烈火,悄無聲息地燃燒生命。
不知過了多久,大門發出沉重的一聲吱呀,如枯井般平靜的眼眸,終于起了一波。然而門開之后,進來的并非百里溪。
頓了頓,出苦的笑容:“參見四殿下。”
“清河下了獄,父皇說他何時放棄冤,便何時出來。”趙懷謙言簡意賅。
傅知寧攥了手爐,角卻微微揚起:“看來一時半會兒,我不能與他相見了。”
“知寧,”趙懷謙嘆了聲氣,“你這麼聰明,應該知道該怎麼做才最好。”
傅知寧不說話了。
趙懷謙看著略顯蒼白的臉,終于止不住地心:“你去勸他,他肯定會聽的,暫時先同父皇服個,等將來我登基了,再親自為百里家平反,到時候他一樣可以堂堂正正做人,何必要現在這些無妄的苦呢?”
傅知寧垂下眼眸,風將雪吹廊下,落在的睫上。白的雪花很快消融,將羽般的睫染得漆黑。
抬頭看向趙懷謙,緩聲道:“清河哥哥這輩子,鮮得償所愿。”
趙懷謙心口一疼。
“他如今,就想為家人討一份公道,我沒辦法阻止。”傅知寧輕笑,一只手無意識地護在小腹上。
趙懷謙定定看著,許久之后深吸一口氣:“你們兩個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一個個犟得像驢一樣,怎麼說都不聽!”
傅知寧被他的說法逗笑,趙懷謙立刻瞪眼:“你還好意思笑?!”
傅知寧輕咳一聲,不敢再笑了。
趙懷謙現在心煩不已,煩百里溪,也煩傅知寧,原地踱步半天后,黑著臉轉離開。傅知寧很是無辜,嘆了聲氣回屋去了。
京都城沒有,百里溪落獄一事,很快便傳得沸沸揚揚,接著一起傳出的,是他求圣上重審當年百里家科考舞弊一案的事。
當初參與此案的人死的死老的老,已經鮮有人再提及,如今猛然舊事重提,不人又開始熱議此案,熱議案中的世家和寒門。
一片熱鬧中,傅知寧始終閉門不出,整日待在家中吃吃喝喝,將一切紛都摒棄在家門之外。百里溪落獄,好像一點也不擔心,甚至比起先前還胖了些,蓮兒起初擔憂不已,后來見緒還算不錯,這才放下心來。
轉眼便出了正月,又一年的春暖花開,當大雪消融,桃花盛開,傅知寧才后知后覺地發現,自己和百里溪已經分開一個多月了。
這一個多月里,將先前為診出孕脈的老太醫請來三次,為自己診了平安脈,也開了些安胎養的藥方,調養得臉都紅潤許多。
“瞧瞧,這白白胖胖的,哪像丈夫下大獄的人,虧得百里溪整日惦記,真是白瞎了他一腔意。”趙懷謙每次來看,都忍不住吐槽。
傅知寧斜了他一眼:“我若不好好養著,他如何放心跟你們父子耗下去?”
趙懷謙嘖了一聲:“你倒是振振有詞,吃些吧,腰瞧著都了,再這麼下去,仔細他回來也要拋棄你。”
傅知寧想也不想:“胡說,腰怎麼可能會。”太醫說較為消瘦,要到四五個月才能顯懷,如今才三個月而已。
趙懷謙笑了一聲,面正經了些:“他若知道你如今還胖了,定然會放心許多。”
傅知寧頓了頓:“他在牢里……還好嗎?”
“當然好,整個獄都是他司禮監的人,能不好?”趙懷謙冷笑一聲,“若不是我攔著,只怕劉福三他們恨不得每日放他出來去花園散心了,過得比我這個皇子都瀟灑,可真有他的。”
回想上次去看他時,正好趕上他用膳,一頓午膳竟然有八個菜一個湯,每一道都是膳房大廚親手做的,哪里像囚犯的待遇,也幸好他留了個心眼兒,沒讓父皇的人留守獄,否則父皇知道百里溪一個階下囚,過得比皇親國戚還自在,只怕是要恨不得親自提刀來殺他。
傅知寧被趙懷謙的形容逗笑:“若真是這麼好,我也就放心了。”
“行,你們互相放心,留孤一個人著急便好。”趙懷謙不愿多說,直接轉離開了。
傅知寧目送他遠去,臉上的笑意漸漸淡了下來。
是夜,在床上躺下,閑散地看著話本。
蓮兒養了一個月,子已經大好了,這幾日一直服侍。見已經躺好,便上前為拉好被子:“小姐,睡吧。”
“嗯。”傅知寧放下話本,閉上眼睛。
蓮兒陪了片刻,便吹熄燈出去了。
房門開了又關,屋里一片安靜。
傅知寧緩緩睜開眼睛,在黑暗中靜靜看著搖晃的床幔,一直到天即亮才勉強睡去。
睡得晚,醒得也晚,等睜開眼睛時已經是晌午時分。
蓮兒看到睜開眼睛,很是無奈地走上前來:“小姐,您近來是越來越能睡了,周太醫都來了許久了,他不讓奴婢醒您,奴婢便沒敢過來。”
傅知寧這才想起,今日是請平安脈的日子,連忙讓請太醫進來。
老太醫背著藥箱很快進門,蓮兒識趣地帶著所有人離開,傅知寧在桌邊坐下,將手腕遞給他。
一刻鐘后,老太醫蹙了蹙眉:“方才那丫頭說你總是睡到日上三竿,老夫還以為你不在意掌印之事,如今看來,倒不盡然。”
“……可是孩兒有什麼問題?”傅知寧頓時張。
老太醫微微搖頭:“孩兒目前沒什麼問題,但你若一直心中郁結,再不加以排解,只怕就真要影響到他了。”
“那該怎麼辦?”傅知寧忙問。
老太醫盯著看了片刻,嘆息:“夫人,你有多久沒出門了?”
傅知寧一愣。
“如今春暖花開,正是好時,不如找機會出去走走,放松一下心吧,若實在不想出門,也不能再胡思想了,還請夫人為了孩兒考慮,暫時忘了那些煩心事。”老太醫說完,為寫了一張藥方,便背著藥箱離開了。
傅知寧盯著藥方看了許久,最后輕輕嘆了聲氣。
孩子爹還在獄待著,如何能忘了那些煩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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