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韻繼續點頭,“嗯。”
“孤會對你補償”
唐韻終于抬了頭,“殿下對我如此之好,民心頭已經激不盡,何來的補償?”
那臉上的笑意即便已經了無痕跡了,可眸子里還是留下了星星點點的水霧。
太子的心口突地一。
“唐”
唐韻平靜地拿起了木幾上的名冊,認真地同太子分析了起來,“殿下不是問民誰合適嗎,戶部尚書董家,基穩固,幾代皆為忠良,陛下登基后,是第一個站出來建議清理前朝逆賊的臣子,且府上的幾位公子也正值芳華,大公子已中舉,二公子聰慧過人,極為踏實,走的是上坡路,而蘇家,庶出的二公子雖是邊關將軍,府上也就只有他一個好苗子,大公子資質平庸,小公子被慣養養了江陵的紈绔,兩家相比,董家確實更適合殿下,皇后娘娘選得沒錯。”
唐韻的聲音平穩,不帶半點緒,真心地站在了太子的角度,替他分析著利弊。
太子也能聽出來了的認真,心口卻不知不覺地疼了起來。
他不需要替他分析這些,他的用意并非如此,太子的手緩緩地在的頭頂了,盡量去安,“適才不說心機重?”
“民不過是一時小人心態,同殿下玩笑了一句,董家姑娘很適合殿下。”唐韻回頭看向他,不過片刻,清亮的眸子,干干凈凈,沒有留下半點水霧的痕跡,也不見一緒。
不怨也不妒。
太子的心莫名一沉,“是嗎?”
唐韻點頭,“嗯,殿下要是不滿意董家,張家也不錯,刑部尚書的嫡長,家中”
“好了。”太子一聲打斷,手將攬了懷里。
“孤先將你安排在靜安殿如何?殿有一片臘梅,孤自己種的,如今正是時節,孤讓明公公再好生布置一翻”
旁炭火烤得唐韻有些不過氣。
唐韻輕輕地從他懷里掙開,起去提了木幾上的茶壺,倒了一杯茶遞給了太子,子不著痕跡地離他遠了一些,抬頭道,“民不急,殿下如今正值選妃,這時候殿下納妾,將來太子妃到了東宮,該如何想。”
無論是語氣還是面,唐韻都極為地。
沒有半分同他要取鬧的意思。
異常懂事,甚至懂事得讓人心疼。
太子接過遞來的茶杯,并沒有飲,擱在了木幾上,轉頭從后的木匣子里拿出了一個木人兒,哄著道,“上回的那個,孤不是說有些糙?孤重新再雕了一個,你瞧瞧。”
唐韻側目。
又是個木人。
不只是一個,是一塊木頭上雕了兩個人,一面雕刻的是,另一面雕刻的是太子。
雕工確實比上回的木人兒細了許多,神態也更像了幾分,唐韻的眼里卻再也泛不起任何波。
太子見不接,問,“喜歡嗎。”
唐韻彎一笑,欣喜地點頭,“嗯,喜歡。”
“拿著吧。”太子遞給了。
記“多謝殿下。”唐韻手接過,歡喜地裝進了袖筒。
剛抬起頭,太子的手便朝了過來。
修長的手指在上下顎的一瞬,唐韻的眼里突地閃過一冰涼的清冷,下意識地往后一躲。
太子的手落了個空,僵在了那,目遲疑卻又不失溫和地落在臉上。
唐韻沖他一笑,“殿下,逢春殿如今住了秀,民不能出來太久,殿下先忙,民就不打擾殿下了。”
角牽起的那道嫵,看不出半點異樣。
太子還未回過神,唐韻已起了,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暖閣。
外面的雨勢已經大了起來。
明公公立在屋檐下,遞給了一把油紙傘,唐韻平靜地接過,說了一句,“多謝明公公。”
明公公的視線,不經意地往上瞟了一眼,只見那雙眼睛,清冷冰涼,明公公以為是自己看錯了,正細看,唐韻已經撐開了油紙傘,擋住了他的視線。
唐韻的腳步,利落地下了殿前的踏跺。
一步雨霧中,暗黃的油紙傘上便響起來了一陣“噼里啪啦”的雨滴聲。
明公公看了一眼,折進屋,太子還坐在團上,目盯著木幾上攤開的那本太子妃復選名冊,煩悶地著眉心。
“殿下。”
“庫房里不是還有一筐橙?想個法子,給送過去。”他記得每回過來,都喜歡吃。
今日還沒來得及吃上一口。
明公公一愣,正要轉去安排,太子又道,“再去挑些首飾發簪過來。”
“讓繡房再多做幾明艷點的裳”海棠很襯。
明公公:
初春的雨,一陣大一陣小,等唐韻回到逢春殿,雨點子正好收了點。
唐韻收好油紙傘進門,抬步上了長廊,往前沒走幾步,迎面便撞上了蘇家四姑娘。
蘇姑娘臉一喜,喚了一聲,“唐姑娘。”
唐韻抬頭,這回倒是沒躲了。
不去爭太子妃,同蘇姑娘之間,也就沒有了利益沖突,唐韻笑著打了一聲招呼,“蘇姑娘。”
今兒上午唐韻一直沒有理,蘇家四姑娘還以為不想再同自己說話,如今見臉上并無生分之意,心頭頓時踏實了下來,不免又套起了近乎,“唐姑娘這是從哪兒回來,適才那陣子雨,可不小。”
這回宮中來的一批秀,幾乎都是家世極好的嫡。
也就是個庶。
份高的主兒自來瞧不起人,一直被排在外,幾日了,都尋不到一個說話的人。
也只有這位唐姑娘,同自己相似。
論起份來,比自己還低。
在這陌生的地兒,一切都是未知數,蘇姑娘倒也不是看上后五公主的背景,只想找個暫時可以相護依靠的人,解解悶兒也。
“沒事,我打著傘呢。”唐韻看了一眼,“蘇姑娘要出去?”
“這落雨天能往哪里走,我不過是想出來走幾步,氣。”蘇姑娘說著,這才注意到唐韻的擺已經,忙地催道,“雨點子一落下來,撐了傘也沒用,瞧唐姑娘的都了,趕進去換裳吧,別涼著了。記”
唐韻倒是沒覺得涼,一路走過去,周還熱了起來。
“嗯,那我先進屋了。”唐韻隨手拍了一下上沾著的雨霧,提步往前走去。
蘇姑娘提步跟上,唐韻的上突地掉出了一個荷包,蘇姑娘抬頭便要去喚,目卻無意間瞧見了荷包上繡著的一朵荷花。
荷花的花瓣怒放,最后的針腳卻收在了荷花中心,繡了一個細團,如同花蕊。
這般藏著針腳的荷包,只見到過一個。
那日在皇后的棲點,皇后娘娘夸的荷包的針線,曾鼓起勇氣抬頭去看了一眼太子,太子的腰間也佩戴了一只荷包。
同眼前的這只一模一樣。
也是荷花的花樣,針腳也收在了荷花的中心。
一般繡花的人,都是將針腳藏在角落或是不起眼的地方,但也有人,喜歡留有自己的風格。
蘇姑娘的目在那只荷包上頓在好久,才緩緩地彎撿起了那只荷包。
臉慢慢地有些發白。
看向了走在前頭的唐韻,目再一次落在了海棠的擺上,只有宮中上好的云錦緞子,遇水才不會起褶皺。
又有哪個男人不喜歡人兒呢
唐韻周黏糊得,并沒有留意到掉了荷包,到了屋前,正要推了門,后突地傳來了一聲,“唐姑娘。”
唐韻轉過。
蘇四姑娘急急地追了上來,將手里的荷包遞給了,笑著道,“唐姑娘走得急,東西掉了竟都不知。”
唐韻的目往手里瞧去,只一眼便認了出來,忙地接過道了謝,“多謝蘇姑娘。”
“不客氣。”蘇姑娘笑著轉。
唐韻目送著蘇姑娘走了一段,才回頭推開了房門。
冬季太子怕冷,早就讓明公公在屋里鋪上了一層地毯,每日添上一點東西,這屋子竟然也快要趕上了太子的東暖閣了。
但再好的東西,也見不得。
唐韻沒去換裳,徑直地走去了火盆前,拿火鉗夾出了白灰里的火石子,轉又添了幾塊新炭進去。
火苗子燃得極慢。
唐韻安靜地坐在那,腳底的涼意慢慢地傳了上來。
唐韻閉上眼睛,先讓腦子放空了一陣,才開始去回想自己如今的境。
若不是太子為擋下那一箭,如今應該還在為寧家謀算。
寧家的鋪子恢復安寧,只是第一步。
原本的想法是將東宮拉下水,一能保住寧家在江陵站穩腳跟,二還能借用太子的勢力去查清謀害寧家背后的那只手。
吳貴嬪,吳氏,還有那些曾經死母親,至寧家于死地的人,都要一一地讓其付出同等的代價。
這一切,都得借太子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