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從東宮出來,明公公清楚得很，太子的酒兒就沒醒，不過是強撐起了一口氣。

　酒那東西,醉了就是醉了,就算強撐著，遲早也堅持不住，太子一進書房,明公公的心就繃著。

　果不其然，還是倒了。

　劉太醫一路過來，明公公早就同其通了氣。

　太子醉酒事小,但今日這般誠心誠意地找上皇上，求娶寧家表姑娘,不能被當是耍酒瘋，還有寧大公子的那份征戰文書，那麼大的一件事，總不能是飲酒談出來的。

　劉太醫起初一口回絕,不恥地道，“公公這是要我行欺君之罪。”

　明公公嘆了一聲,道,“咱們這位陛下,對太子爺的寵,當也不用奴才再同劉太醫多說，太子今日早上才回宮，一路馬不停蹄,這番勞累奔波地趕了回來,誰就保證不是累出來的？劉太醫不過是實話實說,哪里來的欺君。”

　劉太醫：

　等到了書房,劉太醫一看榻上太子的臉，便知道了實。

　累倒是不假，但能突然暈過去，必然是因為醉了酒。

　太子不能飲酒之事，作為太子的傳屬太醫，他怎可能不知道，太子平日里最多也就一杯的量，聽明公公說太子今日飲了大半壺，他不倒才怪。

　但太子此時上的酒氣兒并不明顯，許是來之前，特意拿東西過味兒，得湊近了才能聞到一半毫。

　但陛下和魏公公，守了這麼久，靠得如此近都沒能聞到，劉太醫自然也聞不到，這才照著明公公的話，說了個病因出來。

　累倒的。

　皇上對劉太醫的話，深信不疑。

　勞累過度，確實如此。

　太子從今日一回來，就沒停過，還召見了寧家大公子，短短一個時辰，便談妥了自己費了五六日，都沒能談下來的匈奴征戰，怎能不勞。

　緒過于張，也沒說錯，適才他確確實實地在訓斥太子。

　說話是有些重，還朝他扔了折子，皇上后悔不已，暗里埋怨起了自個兒，他就不能先忍忍，過了今兒再找他說教也不遲。

　這人好不容易才從蜀中活著回來

　皇上怕打擾了太子，沒再留下來，走之前吩咐了明公公和劉太醫，“先讓太子在此歇息，你們倆留下來，好生照料，太子醒了給朕報個信。”

　“是。”

　自從太子出宮之后，皇上每日從書房出去，都是去了皇后那兒。

　但今兒上了攆橋，剛準備吩咐魏公公去棲殿，突地頓住了，不敢過去，生怕皇后知道自己將太子罵暈了，又找他數落。

　皇上直接回了自己的寢宮。

　唐韻在東宮從日頭西落，候到了天黑，都沒見太子回來，心頭也有些擔心。

　他那求婚書一遞，便是向皇上承認了，曾私帶罪臣之進了宮，之前所有的事，必然會被皇上牽出來，一一同他清算，斥責于他。

　且他還醉了酒。

　屋外的小太監進來添燈時，唐韻便問道，“可有殿下的消息了。”

　小太監今兒被明公公定住了腳，只讓他在這兒守著唐韻，哪兒都去不了，這會子小太監也不知道乾武殿的況。

　乾武殿那頭也一直沒人回來傳消息。

　小順子適才并沒有跟著太子去乾武殿，被明公公臨時差去了后宮，督促宮人收拾了屋子。

　明公公同劉太醫在前殿守著人，夜落下還沒見太子醒來，這才想了起來，唐姑娘還在東宮候著。忙地差了乾武殿外的一個小太監，跑了一趟，給帶了信兒回去。

　小太監進去同唐韻稟報，“太子殿下在書房睡了過去，怕是一時半會兒回不來，唐姑娘先歇息吧。”

　唐韻：

　倒是還沒聽說過，有人在書房睡過去的。

　不用想，也知道是酒勁兒上了頭，醉了過去。

　唐韻也沒再等，去了凈室。

　屋外的小太監，都是太子心培養出來的人，眼力勁兒極強，不到片刻的功夫，便將唐韻留在東宮的，給取了過來，擱在了凈室外的屏障上，再悄聲地退了下去。

　唐韻沐浴完出來，也沒什麼困意，坐在了太子常坐的團上，一面翻著太子看過的野史，一面等著人。

　這番生生地熬到了子時，困意也襲了上來，唐韻沒去床榻，直接趴在了跟前的木幾上，睡了過去。

　屋外的小太監，一直留意著的靜，見起睡了過去，輕手輕腳地進屋，及時地替搭上了一件披風，出去后，立在外屋，守到了半夜，才見夜中亮起了兩盞燈火。

　太子終于回來了。

　在書房暈過去，歇了一覺，也有三個多時辰，太子的酒勁兒已經醒得差不多了，這回，那腳步踩在地上，不僅穩沉，還很有力。

　上了東暖閣臺階后，太子便側目問了門前的小太監，“太子妃呢。”

　小太監本先稟報，里的一聲‘唐姑娘’還未吞出來，聽太子說了一句太子妃，趕改了稱呼，答道，“娘娘一直在等著殿下，這才剛睡了過去。”

　太子提步進去，明公公掀起珠簾時，作極輕。

　太子的頭剛探進去，便見自己時常坐的位置上，趴著一位人兒，正睡得香甜。

　太子心口一悸，突地涌起了一熱流。

　剛走的那段日子，他幻想過能等到掀開珠簾，走進來，但從未想過，還能這番坐在屋，等著自己。

　太子進去后沒去喚醒，輕輕地坐在了的旁，見起手里還拿著野史，又小心翼翼地抬起了的胳膊，將書本從手里了出來。

　屋的燈盞并不算亮堂，唐韻睡著后，小太監便將木幾上的那盞燈都撤走了，燈火昏暗朦朧，倒是彰顯出了夜的靜怡。

　太子安靜地坐在那兒，一雙眸子放肆地落在睡的臉上。

　柳眉如畫，眼睫如羽，鼻梁而翹，小兒被得微微變了形，潤紅如紅的櫻桃，白皙，一張臉干凈得沒有半瑕疵。

　曾經顧景淵同他說，唐姑娘的，單是用言語，難以形容出來，他心頭還對其一嗤，道他是鬼迷了心竅。

　如今他倒是終于理解了那句，單是用言語，描述不出的來。

　的，仿佛到了骨子里。

　非要他說，那便是哪兒都好看，怎麼樣都好看。

　一想起這樣的人兒，是他的太子妃，太子心頭倒是萌生出了一子驕傲。

　太子看著細白的臉蛋兒，忍不住出了手，想要去，指尖快要到皮時，太子又及時地了回來。

　怕將吵醒了。

　太子沒再去擾，目收了回來，靜靜地陪著，坐在了團上，翻起了從手里取出來的野史。

　明公公見他瞧起了書，趕添了一盞燈火進來，正擱在他跟前，卻被太子一招手，拒絕了，明公公又拿著燈盞退了出去。

　夜已經到了后半夜，太子坐在那，后的燈盞昏黃，視線瞧得并不清，心頭卻極為安穩。

　猶如萬事沉淀后的寧靜，太子明白那是什麼。

　踏實。

　經過了這麼多回，太子早就發覺了，只要有陪在自己的邊，似乎無論做什麼，在哪兒，他心頭都能踏實下來。

　這輩子，他是離不得這麼個人了。

　太子守了半個時辰，旁的唐韻才有了靜。

　手枕得太久，微微一，一只胳膊又痛又麻，唐韻眉頭輕輕地皺了皺，剛睜開眼睛，便見到了一張清雋的臉。

　“醒了？”太子的角一彎，那張臉便愈發清雋得過分。

　唐韻醒是醒了，腦子一時卻沒反應過來，片刻后才回過神來，想起他去了乾武殿，一直未歸，忙地起問他，“殿下是何時回來的？”

　太子沒先應，將拉了懷里，彎抬起了墊在頭下的那只胳膊，手指頭緩緩地替了起來，才道，“剛回來，疼了？”

　唐韻哪里還顧得上自己的胳膊疼不疼，突地從他懷里仰起了頭，用鼻尖在他跟前嗅了嗅，“殿下酒醒了？”

　太子子一直，微微偏開，道，“孤沒醉。”

　唐韻看著他一本正經地模樣，一時沒忍住，“咯咯——”的笑出了聲來，出了手指去撓了撓他的下，“殿下是沒醉，殿下只是喝多了。”

　太子的下顎被的指頭一點，瞬間崩，那指尖又又，落在他下顎，帶著一子的蘇。

　太子一把擒了過來，握在了手里，也湊在了鼻尖下，輕輕一嗅，道，“妃，怎如此香。”

　唐韻：

　他能如此喚，便是同陛下說通了。

　唐韻心頭一松，也湊近去嗅了嗅，問道，“香嗎？”適才并沒有用香料。

　“香。”太子說完，便將手里的野史，往旁一撂，轉過頭，鼻尖又湊到了的頸項，低啞地道，“哪兒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