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鳴日后途不可限量,甚至比徐家更有用。沈家父母再次找上沈芝英,這次態度大變,不僅眉開眼笑,還帶著禮。
“這是你以前吃的果子!”沈夫人笑著,“婚服定了哪家?這樣風的高嫁可不能糊弄。雖然婚期近,咱也應該盡善盡。就去玲瓏閣訂做一,母親親自給你挑花樣!”
沈芝英冷眼看著,人冷暖可謂嘗遍。
夫婦兩個說盡了好話,沈芝英仍舊一言不發,夫婦兩個不由有些急。沈父輕咳了一聲,放緩語氣:“阿英,前段日子我和你母親對你態度是差了些,可都是為了你好,為了咱們家好。不過……不管怎麼說,確實是我們態度不好,給你賠不是。”
沈夫人在一旁笑著接話:“對對對。再怎麼說咱們都是一家人,打斷骨頭連著筋的一家人!”
沈芝英這才開口。平靜道:“知道我為什麼要嫁嗎?因為我希陳郞日后能在場上給沈大人制造麻煩。”
夫婦兩個愣住。
接著,他們才發現沈芝英竟是連父親也不了。
沈芝英站起,冷聲:“不要再來找我。否則我會用我所有關系,不管是探花郎,還是小郡主,又或者懷荔公主。”
朝前邁步,要挾:“你們每找我一次,我就會讓沈大人的職降一品。我斷了發,只為斷絕關系。請兩位相信斷絕關系才是對沈家最好的結果。”
沈家夫婦果然臉大變,立刻灰溜溜走人。
沈芝英冷漠地著他們的背影,心里也很意外原來自己可以冷到這種程度。
并沒有用關系在場上打沈家的念頭,所求不過兩不相干再無往來。這麼說,只是希他們再也不要上門,給一個清凈。
過了一會兒,丁香笑嘻嘻地捧著個盒子過來。盒子里是陳鳴送給沈芝英的一套珠釵。
“人已經走了?”沈芝英問。
丁香點頭道:“是。奴婢請他進來,他說有事在,送了東西就走。”
丁香頓了頓,觀察著沈芝英的神,試探著問:“我怎麼覺得……探花郎一點也不像想要假親?”
沈芝英挲著珠釵上的花紋,若有所思。不是不懂的豆蔻,陳鳴從容淡然外表下的心悅并沒有逃過沈芝英的眼。沈芝英略回憶,就能想起之前無數次的“偶遇”。
明白陳鳴的心意,沈芝英卻心如止水。這世間比花期還短,并不覺得陳鳴的一時糊涂會持續多久。看得清楚明白,寧愿當易和短暫的相逢。
陳鳴并非有事在,只是有一些不知如何面對沈芝英。他在沈府門外徘徊,偶爾一眼庭院,想象著沈芝英現在做什麼。也不知道他心挑的首飾,喜不喜歡。
他知道沈芝英必然在前一段婚事中傷了心冷了。他也想循序漸進慢慢追求。可他眼睜睜看著沈家、徐家給沈芝英添麻煩,卻什麼都做不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兒。思來想去,干脆想出這麼個主意——用互幫互助的易促這樁婚事。
可隨著婚期越來越近,他心中的怯越來越多。他忐忑夜不能眠,不知最初該如何和相……
思來想去,大婚前一日,陳鳴著頭皮尋到姜崢。他在京中認識的人不多,倉促婚的年輕人更是不多。
姜崢坐在書案后,正在翻閱一本講解玉雕步驟的書籍——他想學雕刻,學會之后可以親自給俞嫣雕些小玩意兒。
“我想向師父請教……”陳鳴言又止。
姜崢還以為又是哪本古籍上的冷僻典故,卻聽陳鳴微頓之后繼續說:“與并不悉的妻子親后該如何相,才能……讓更自在舒心些?”
姜崢翻書頁的作一頓,抬起眼睛瞥了他一眼。沒想到這書呆子居然會問這種問題。
姜崢沉默了很久,才道:“上,并且也讓上你。”
只有相的兩個人才能在朝夕相中,自在、舒心。
·
原本陳鳴也打算在京中置辦宅子,只是在手頭不寬裕的況下想買到合適的宅子不是一時片刻就能尋到。
沈芝英提議直接在家中親,陳鳴欣然同意搬到芙蓉街。他并不在意別人怎麼看,只說:“這樣離馬球場近,你每日不需要走太久的路,甚好!”
剛來京時,他曾在謝家小住。今日大喜之日,謝家當然會過來參加婚宴。陳鳴為探花郎,他的婚宴自然來了許多賓客。不過這些賓客大多對這門婚事驚詫和不理解,沒幾個真心祝福。
謝云騁倒是私下對陳鳴說:“命不太好,卻是個不錯的人。你可得好好對人家。”
沈芝英和俞嫣關系好。謝云騁對沈芝英自然也有一點了解。
“當然!”陳鳴道。
謝云騁笑笑,朝他敬酒:“百年好合。”
陳鳴也跟著笑。謝云騁真心實意的祝福,讓他心里特開心。
過來幾個人給陳鳴敬酒,謝云騁起離席,找個僻靜的樹蔭避避日頭。
懷湘今日也來了。喬裝打扮一番,跑過來。懷湘心里有點不是滋味兒。不管是燕嘉澤,還是陳鳴,都不算喜歡。只是覺得不錯,可嫁。但每每有了“不錯,可嫁”這念頭之后,就發現對方心有所屬。
一次又一次,心里不舒坦了!
難道就嫁不出去了?
今日來,什麼也沒想做,就是想來看一眼。可真來了這里,新娘子一直罩著紅蓋頭,什麼也沒看見。反倒是宴席的酒氣和烤人的大太讓煩。
懷湘現在只想找個涼稍坐兩刻鐘,然后立刻回宮舒舒坦坦地當的公主!
陪著的小宮小聲說:“公主,其實今年的榜眼也不錯……”
“呸。區區榜眼,誰稀罕!”
懷湘一邊往前走,一邊偏著臉和小宮說話,轉過花圃,突然撞上一個人,手中的涼飲子灑到對方的上。
謝云騁挑眉:“榜眼怎麼了?”
小宮的話,他沒聽見,只聽見懷湘最后那句蔑視的話。
“關你什……”懷湘氣惱轉頭,向謝云騁,腦子里忽然空白了一下。
“我是不是在哪見過你?”懷湘口而出。
謝云騁微怔——現在京都的小娘子搭訕都這麼直白了嗎?
懷湘已經想起來了。曾瞧過今科前三,眼前這位好像正是榜眼……
懷湘的臉忽然泛了紅,轉跑開。
謝云騁無奈地拍了拍灑了甜飲子的襟,忽然看見被落在地的一塊玉佩。他彎腰拾起,看見上面的一個“湘”字。
此時的謝云騁不會知道,明天就會有賜婚旨意拍他臉上。
·
俞嫣以前就不怎麼飲酒,自從病了更是很酒水,只那麼一兩次喝了一點點甜酒。今日沈芝英親,心里歡喜,喝了不酒,回家時,人已帶了點微醺。
靠在姜崢的肩上,聽著車轅碾走的規律聲調,懶洋洋地說:“我想爬樹。”
這話突然,又莫名其妙。姜崢未直接接話,而是先思量為什麼這麼說。
片刻之后,姜崢喊停了馬車,帶著俞嫣下車。
俞嫣跟著姜崢走了一會兒,哼聲:“我走累了。”
姜崢便將俞嫣抱起,放在路邊的一大石頭上,然后在面前轉過,讓爬他的背,背著繼續往前走,去找可以爬的樹。
天逐漸暗下來,十來顆星星掛在半黑半白的天幕。星星懶洋洋地閃爍。
落日最后一點影消散在山巒后時,姜崢背著俞嫣走進一片小樹林,挑了一顆大樹,帶著坐在枝杈間。
枝葉微晃,零星帶落幾片樹葉,翩翩飄落。
俞嫣坐穩,剛整理了一下子,姜崢抬起的臉,在葳蕤枝葉間,去吻。
姜崢吻過來的那一刻,俞嫣的角輕輕翹起來。
因姜崢總是能準確猜的心意而歡喜。
哪里是想爬樹,而是想起了曾經兩個人坐在樹上親吻,想重溫。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姜崢瞬間能捕捉其意。
俞嫣覺得這是姜崢總有能看人心的本事。
可是姜崢卻認為,這心有靈犀。
俞嫣突然說想爬樹時,他也在想找個僻靜個地方,靜兩個人的時。畢竟夏日燥熱,躲在枝杈間貪歡當是妙事。
夏日的蟬鳴,即使夜里也要時不時扯著嗓子上一會兒。俞嫣著姜崢眼底的深,有些慶幸他嫌臟。否則俞嫣要懷疑這個瘋子要在樹上這樣那樣……
第二天,兩個人又起遲了。
馬車一大早已備好,里面裝著這一路上可能要用的東西,都是俞嫣心準備。
俞嫣不想帶太多下人,青葉擔任了車夫,再帶著春絨和竊藍。
“釀釀未痊愈,路上要多注意。注意,也注意安全。”大太太絮絮囑咐了許多遍。
就像昨日長公主也過來叮囑了一通。
俞嫣眉眼彎彎,滿心都是要去遠游的雀躍。
俞嫣已經先一步登上馬車,姜崢剛要上去,遠遠看見了來相送的陳鳴。
姜崢走過去與陳鳴寒暄幾句,見他多次下意識腰間的荷包。
姜崢看過去。
荷包上繡著“結發為夫妻”。一看就知道是沈芝英按照婚俗給他繡的荷包。
姜崢瞥了一眼自己腰間的荷包。
不就是荷包,誰沒有啊。
別過陳鳴,姜崢一邊朝馬車走,一邊解下荷包,挲上面的小詩——“起坐魚鳥間,搖山水影。”
若說酸意,大概就是當初俞嫣給他繡的荷包上不是詩。
俞嫣挑簾過來,姜崢抬眼與之相。
算了,沒關系。心里有我就好。
姜崢將荷包戴回去時,忽覺有異。他迅速將荷包翻過來,看見藏在里面的字——
白首永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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