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一聽見沈芝英的影,俞嫣的眼睛瞬間明亮起來。抬頭向客棧二樓的窗口時，一雙星眸里已是盛滿了笑。

　“阿英！”俞嫣親切地喊了一聲，快步跑進客棧,一手提一手扶著樓梯扶手,噠噠地往樓上跑去。

　這段時日四游玩,俞嫣心十分好。他鄉見到好友，那份久別后的開心一下子冒出來。

　沈芝英從窗口離開，推開房門，迎上了俞嫣。

　兩個人面對面相視而笑,自然也親昵地拉了手，互相打量著對方。

　沈芝英點點頭，笑著說：“看來是病好了！這氣和你剛離京時候比,好了許多呢！”

　俞嫣翹著角笑：“是不是也曬黑了？”

　“那倒沒有。”沈芝英搖頭，“還是白得發。你是不是一路上都躲在車里、屋子里不見日頭的？”

　“哪能呢？先前從到蘇州時是在車里、船里待得時候多些。可從蘇州過來，我大多時候都是騎馬的呢！”

　兩個人一邊說著，一邊走進客棧里。俞嫣在不大的方桌旁坐下。沈芝英端起茶壺給俞嫣倒了杯花茶,道：“趕了那麼久的路快坐下歇歇，也喝點茶水。正好是我剛剛泡好的,溫度也正合適。”

　俞嫣確實有一點，雙手接過來喝了一口。花茶的郁芳一下子在齒間醞開。“好喝。”說了這麼一句,又一連喝了幾口,便將青瓷茶杯里的花茶都飲盡。

　沈芝英笑著又給倒了一杯。

　俞嫣接過來,卻是沒立刻喝。將茶杯暫時放下,彎著眼眸對沈芝英說：“阿英，我看你氣也很好,比頭幾年好多了！”

　沈芝英笑笑，隨口一句：“是嗎？”

　俞嫣認真點頭。頭幾年沈芝英的狀況實在是讓俞嫣心里難。沈芝英是和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眼睜睜看著沈芝英從明颯爽變得麻木蒼白，心里難又無力。如今的沈芝英好像又變了自小一起歡笑的閨中時，恢復了原本的模樣。

　穿紅的沈芝英，真的特別令人賞心悅目。

　俞嫣心愉悅，打量著房間。

　見俞嫣打量周圍，沈芝英笑著說：“小地方，就這麼一個客棧。一共就四間客房。你們來前，除了我這間，也就只有一個借腳的獵戶在店里。如今你們來了，正好將客房都填滿，倒是店家難得的人滿。”

　俞嫣眼眸慢吞吞地轉了一圈，轉過一抹清亮的瑩。含笑瞧著沈芝英，問：“陳鳴呢？”

　“去山上了。給陛下寫《山河志》的九篇。”沈芝英口氣隨意。

　俞嫣沒從沈芝英的神看出什麼，又問：“瞧著文文弱弱讀書人，你讓他自己上山嗎？不怕山上老虎吃了他？”

　沈芝英抬眸，一雙帶笑的眼向俞嫣，道：“這里是他的家鄉，他自小就住在山里。”

　俞嫣恍然，拉長了音“哦”了一聲，道：“是我忘記了。”

　俞嫣終是沒忍住，拖著椅子朝沈芝英邊湊，挨著，小聲問：“跟我說說嘛，你們怎麼樣啦？”

　俞嫣沈芝英眨眼間。

　沈芝英沉默了一息，大大方方地直言：“還好，和大多數夫妻差不多。”

　“咦？”俞嫣眨眨眼，“不是說做易，當假夫妻嗎？”

　沈芝英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回答。沒錯，當初陳鳴找上的時候，是說假親來了。他用來擋尚公主，用他擋沈家和徐家的叨擾。

　可是他們親當日就做了真夫妻。

　又或者，在還沒有拜堂之前，兩個人心里也都有了預。

　“咚咚”敲門聲打斷了俞嫣和沈芝英聊不完的話。

　竊藍在門外稟告隔壁的房間收拾得差不多了，詢問俞嫣某些東西要用哪一套。沈芝英立刻讓俞嫣先過去先忙，等收拾妥當了，晚些時候再過來聊天。

　俞嫣白日騎馬許久，確實想先梳洗換套裳，便先別過了沈芝英，回對面自己的房間。

　姜崢已經梳洗完畢，換上了一套寬松的月白中，閑散坐在窗下藤椅里。俞嫣進來時，他慢悠悠地掀了掀眼皮瞥向，不咸不淡地說了句——“樂不思蜀。”

　“這都什麼跟什麼呀？”俞嫣彎著眼睛笑。朝姜崢走過去，彎下腰來，親了一下他高的鼻梁，聲：“我先去收拾啦。”

　言罷，俞嫣邁著輕快愉悅的步子往小浴室去。

　姜崢了下被俞嫣親過的鼻梁，眼底這才有了點笑意。他仍舊舒服地仰靠著藤椅，著小浴室的方向，等著俞嫣喚他。

　他在心里默數：五、四、三、二……

　“青序？進來幫幫我呀。”

　姜崢畔扯出一笑，起朝浴室去。

　這個一共只有四間的客棧，不僅房子狹小簡陋，浴室更是小得不像話。連放浴桶的地方也沒有。

　兩個木桶里盛滿了溫水，是剛剛在樓下燒好送上來了。木瓜做的水瓢飄在木桶水面上。靠著墻壁一側用磚塊壘出一方小小的地方，便是洗澡的地方。在這兒沐浴，既不能舒舒服服泡在浴桶里，也沒有設計妙的流水孔，只能舀水澆。

　俞嫣瞥一眼簡陋的環境，有一點嫌棄，也不想自己手，就喚來了姜崢。反正……他很喜歡做這種事。

　木瓢里的溫水流出，沿著俞嫣的肩膀澆下去。背對著姜崢，姜崢著水流在俞嫣淺薄的肩背緩緩往下淌去。沿著的婀娜游走的水流也變得搖曳生資。

　前幾日剛好是俞嫣的月事期。姜崢已經一連多日沒有快樂過，只今日清晨在馬車上不太方便地要了一次，實在是不夠盡興。

　姜崢著滴滴答答的水珠，眸暗下去。

　水瓢掉回水面，帶著木桶里的水面一陣澎湃。

　一個算不上浴室的洗漱間，俞嫣原本只是想沖個澡，然后去找沈芝英敘舊說話，可和姜崢在里面待了一個多時辰。當懶倦帶乏地從小浴室出來時，天已經黑了下來。

　“我還要去找阿英說話呢……”俞嫣綿綿地抱怨一句，人已經裝若無骨地趴在了新鋪好的床褥上。

　哼哼唧唧，有些不太高興地瞪了姜崢一眼。

　姜崢沒說什麼，只寵溺地了的臉頰，然后轉走出了房間。他不多時回來時，手里端著食托，里面是竊藍已經準備好的晚膳。他直接將食托放在床外側，道：“吃些東西。”

　俞嫣想起之前剛嫁到姜家時，將食帶進寢屋，那時候姜崢面帶微笑實在心里忍得辛苦吧？

　時過境遷，如今俞嫣想到姜崢曾經一邊微笑一邊忍耐的模樣，只覺得好笑。

　姜崢將筷子遞給。俞嫣沒接，哼聲：“不，不想吃。”

　姜崢加了一塊方正的魚餅來吃，慢悠悠地問：“被我喂飽了？”

　“你又胡說八道！”俞嫣瞬間睜大了眼睛瞪他。

　姜崢確實胡說八道。在他看來，俞嫣那張只該嘗兩樣東西，一是世間味，二是他的齒。換言之，他也嫌棄湯湯水水臟，不愿的齒沾上一丁點。

　姜崢笑笑，道：“吃一些吧。然后小睡一會兒，晚上去山上走走。”

　“夜里上山？”俞嫣有點驚訝。

　“萬籟鎮的山間夜景最好別錯過。”姜崢道。

　俞嫣聽他這樣說，才接了筷子吃了一點東西。過了一會兒，竊藍過來將東西撤下去。姜崢也上了榻，抱著俞嫣小睡了兩刻鐘。

　等兩個人醒來時，都是饜足又神清氣爽。他們兩個換了裳，去對面找沈芝英。

　“阿英，阿英！聽說萬籟鎮晚上的山景很好，我們去玩呀！”俞嫣一邊叩門一邊說。

　房門開了，開門的卻不是沈芝英，而是陳鳴。

　“師母。”陳鳴認認真真地作了一揖。

　俞嫣眨了下眼睛，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原先陳鳴喚“師母”時，便覺得有些別扭。如今他和沈芝英親了，俞嫣再聽他喚“師母”，這種別扭的覺更重了。

　陳鳴倒是無所覺，笑著繼續說：“師母所言不錯。這小鎮確實有一地方的夜景不勝收。我這兩日晚上都會過去采景。”

　沈芝英從陳鳴后走出來，拉了俞嫣的手，笑著問：“不是說收拾好就過來說話的嗎？怎麼這麼晚才過來。”

　俞嫣自然不能說實，只道：“白天騎馬累了，梳洗之后有些累，就睡了一會兒。”

　“我猜也是。”沈芝英點頭，“你說的那個地方千螢坡。夜里確實很，昨天晚上我還過去了一趟。走吧，我們去看看。”

　千螢坡距離這里有一段距離，一行人說說笑笑往那邊去。花了大半個時辰才走到。

　“就是這里嗎？到底是哪里與眾不同呀？”俞嫣剛問完，自己先愣住了。的目跟著遠的一抹螢而。下一刻，人也追了過去。

　穿過這一片茂葳蕤的樹林，一個山坳出現在俞嫣的視線里。

　——一個飛翔著無數螢火蟲的山坳。

　千萬只螢火蟲飛翔著，將這被叢林圈繞的山坳，染影重重之地，一閃一閃，仿若仙境。

　顯然這地方很出名。雖然不會有很多人像俞嫣和姜崢這樣能自由自在地游玩，可當地不年輕的眷時常結伴而來。

　此刻正有幾對年輕的小夫妻來了千螢火坡，點起篝火、足邊放了幾盞提燈。提燈的在螢火匯集的芒下，也變得微弱。

　俞嫣輕呀了一聲，呢喃般慨：“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多的螢火蟲！”

　姜崢立在側，將手搭在俞嫣的后腰，道：“走吧，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