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承在心底嘆了口氣,輕拍了拍懷歆:“寶貝。”
連夜坐飛機回去的途中,懷歆前半段繼續睡了一會兒,后面七八點的時候就神了,說什麼也睡不著。
其實什麼也沒說,但能夠看清男人的臉有些不太好。
懷歆抬手,握住他的手指,擔憂地蹭了蹭他的脖頸:“況很嚴重嗎?”
郁承沒答話,只是搖了搖頭,垂眸安靜地凝視著。
大概他也不太清楚,懷歆抿了:“你……”
話音沒落,郁承傾過來,將抱進了懷里。的,是會鐘意的力道。
“對不起,不能陪你坐熱氣球了。”
他開口的嗓音有些低啞,懷歆怔了一下,這才慢慢笑起來:“我還以為怎麼了呢。”
“……”
“沒事呀。”認真地直視著他的眼睛,地寬道,“你不是答應了我,以后還會一起來嘛?下次來的時候再坐就好了,它又不會跑。”
郁承視線深暗,半晌才更深地抱了,埋頭在的肩窩里,低低應道:“嗯。”
大約中午十二點飛機落地,郁承在香港停留,懷歆則轉機回北京。航站樓里撒下暖洋洋的日,照見懷歆的發尾都瑩上了一圈金燦燦的邊,郁承微俯下與視線平齊,了的腦袋,很溫地叮囑:“你好好的,我理完這邊的事就回來。”
“好。”懷歆在這種時候仍舊是乖順懂事,什麼也沒有多問,依賴地埋進他懷里,“我等你回來,哥哥。”
他低笑一聲,逡巡過敏的耳垂,輕了,狎昵道:“記得想我。”
滿意地看到耳尖紅了,郁承為整理好領,又細心地捋好翻折的書包帶子,嗓音低緩:“去吧。”
郁承目送的背影漸行漸遠,愈發渺小。往來都是匆忙的旅客,他忽地生出一種再也抓不住的覺。
蝴蝶要飛走了。
但這種覺只持續了一瞬,遠遠地,懷歆回過頭來。
大概是沒想到他還站在原地,訝異一瞬,很快踮起腳尖,興高采烈地朝他揮手。郁承笑了笑,不確信是否也看到,但他覺得到也笑了。
人來人往時而淹沒了,懷歆的影在那佇立了一會兒,這才轉離開了。
郁承到達高級病房的走廊里時,正好看見許琮從里面出來。
抬眸看見他,明顯松了口氣,但還是斥責:“晚了這麼多,你究竟跑去哪里了?”
郁承不答反問:“父親況怎麼樣。”
“緩和下來了,還在睡覺,”許琮略微有些心有余悸,“昨天幸虧林醫生在場,正好來復查。”頓了頓,“你大哥和小叔都來看過一次,那兩個小的也想來,被我攔住了。”
林醫生是他們的家庭醫生,自從潘晉岳積病以后,就按時來為他診斷。郁承點點頭:“我會找人給他謝禮。”
許琮不咸不淡應了聲:“快進去吧。”
郁承抬步要走,經過時又被住:“等會兒。”
空氣中泛著輕淺的梔子花香。許琮盯著他,好似在審視,過了片刻冷不丁道:“你和什麼人在一起?”
郁承面未變,溫聲掀起角:“隨便玩玩。”
“說的輕巧。”許琮冷哼,“這次你因為差點誤了事,你最好告訴我,到底是什麼人。”
郁承不答話,許琮瞇起眼,不悅道:“難道我還沒資格過問一個狐子的事了?”
郁承淡淡看了一眼,這才垂下眸,輕笑一聲:“怎麼?難道父親每談一個人也都要同您報備?”
“你——”
自郁承獲得潘晉岳部分信任之后,便到他沒以前那麼好拿了。想要往后一直榮華富貴,還真得倚仗郁承,而他心里也明白得很,現在拿這件事當底牌。
許琮瞪眼指著他,沒能說出后面的話。聲線略抖,郁承卻繞過,從善如流地說:“阿爸隨時會醒,我先進去了。您陪護了一夜,好生歇息吧。”
……
房間整潔寬敞,角落里放著各鮮花水果,郁承打發了兩個護工,拉過椅子,在床邊坐了下來。
床頭柜放著兩盒剛送來的鐵皮石斛,質細膩,潘晉岳一向很喜歡用這個泡水喝,郁承曾在他書房里端硯旁也見到過。
他拿起來隨意看了看,瓶很干凈,沒什麼商標,是旗下工廠生產的特殊配方,還加了別的補品。
潘晉岳閉著眼,呼吸微沉。其實郁承很看到他這般不設防的時刻。他靜靜注視著病床上的這個已經蒼老了許多的人,心中是如海面一般的平靜。
這麼多年以來,潘晉岳對他,完全談不上是父子之誼。年時,他就像是高門深宅里的一道黑的影子,威嚴也不容許人靠近,郁承面對他時只會到沉悶、擔驚怕。
十五歲短暫相的那一年,父親見到他時總是冷漠,他們疏離得仿佛不像親人。
后來潘晉岳把他扔去國,自此對他不聞不問。
他的眼里是真的沒有他這個兒子,郁承甚至不需要過多確認。
但這也不是沒有好。不被家族惦記,意味著相對自由,郁承曾經以為自己會這樣就安安穩穩過完此生。
沒想到兜兜轉轉還是要回到這里。
郁承耐心地坐了兩個小時,終于等到潘晉岳睜開了眼。
“阿爸。”他輕輕握住了對方的手,擔憂問,“您還好嗎?”
許琮端著泡好的鐵皮石斛進來的時候,潘晉岳正在窗邊和郁承下棋。
他氣看著倒恢復得不錯,只是眉眼間有些倦怠。許琮心地在他邊坐下,喂他喝水。
潘晉岳的手指幾分抖,將杯子接住了。他瞥關切的臉龐一眼,淡淡道:“行了,下去吧。”
許琮角稍平了一些,又揚起笑,看這膠著的棋局:“在和阿承下棋?”
“嗯。”潘晉岳這才有些興致,同講,“上回還是阿承MBA剛念完回國的時候,幾年不見,棋藝又進許多。”
郁承這時微微笑:“我一直苦心鉆研,就是想有機會和阿爸切磋。”
“是麼。”潘晉岳睇他一眼,審視棋盤片刻,又落下一子,難得玩笑,“那你可得當心點了。”
郁承也跟著看略微有些傾斜的局勢,他彎了彎道:“其實也無謂。哪怕我真輸給阿爸,也是天經地義的事。”
潘晉岳的指尖頓在空中。
他眄了許琮一眼:“你先出去。”
許琮看了看郁承,他仍氣定神閑。便施施然起,離開的時候將門輕輕闔上。
待到空氣再度安靜以后,潘晉岳問:“阿承,你有考慮過辭掉現在的工作嗎?”
郁承怔了怔,像是很不解:“我還能兼顧,為何要辭職?”
潘晉岳端起瓷杯喝了一口茶,緒不明地問:“你就沒想過回來全心地打理家族事務?”
郁承低斂著眼,看著這盤快要下到尾聲的棋。
他有辦法,十步之必贏。
“說實話,我的確沒想過這個問題。”郁承坦誠說,“阿爸近日就是太勞累了,若好好修養肯定健朗,所以眼下兒子也只是希能替您多分憂些。”他頓了下,“不過若您什麼時候需要我辭職,我也定當義不容辭。”
潘晉岳深深看他,過了好久才說:“看來早些年就應該同你下這盤棋了。”
郁承淺笑:“現在也還不晚。”
于是他們邊聊天邊下棋。談了一會兒房地產的版圖布局,又聊到養生,潘晉岳贊這石斛益胃生津,郁承便順著說:“早就知道您有這等好東西,一直沒嘗過呢。”
潘晉岳大方地看一眼床頭柜:“他們才剛給我送來的,你拿些去吧。”
寧靜的午后,他們像是一對平凡的父子,坐在窗邊對弈。
一盤棋愣是下了兩個小時,沒能辨出勝負。潘晉岳累了,郁承便扶著他重新在床上躺下歇息。
今夜許琮還是待在醫院,潘雋在自家陪太太,郁承回到空曠的半山別墅,結束這略顯疲憊的一天。潘耀洗好了澡,正趴在床上拼拼圖。郁承走過去,坐下來同一起。
“哥哥!”小姑娘很驚喜,“你怎麼回來了?”
還不知道家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郁承彎了彎角,溫道:“沒什麼,就回來看看你。”
“哇!專程回來看我呀!”潘耀撲進他的懷里,蹭了蹭,難掩高興,“我好開心!”
“嗯。”郁承了的腦袋,又溫聲詢問上學如何,有沒有遇到新的朋友。
潘耀便掰著手指頭,認真同他一個個地數,最后興致昂揚地告訴他:“今天明帆哥哥又來接我了。”
“是嗎?”郁承淺淺一笑,沉問道,“小耀很喜歡明帆哥哥嗎?”
“是呀!”
下意識口而出后,小姑娘瞅了他兩眼,犯了錯一般地找補:“當然,我也很喜歡哥哥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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