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溫盞小咸魚似的,仰面躺回去。
不知怎麼,有些失落。
呼吸發熱,肯定了涂初初的說法:“下次吧。”
“行。”涂初初沒察覺出不對,爽快地答應,“我們看到上次的校選拔賽出結果了,我哥讓我來恭喜你。”
不等溫盞接話,話筒那邊接著傳來生很輕的一聲“嗷”。
然后是小小聲的:“說一句怎麼了!”
應該是涂初初多又被打了。
溫盞心里好笑。
涂初初的聲音遠了又變近,說:“不過我看你那個頒獎是在年夜哎,我本來想約你年夜吃飯呢,還能來嗎?商行舟元旦要回他媽媽那兒過年,訂了夜里的機票,我們只能中午聚。”
溫盞想了想:“三十一號嗎?”
涂初初:“對呀對呀,那天學校有新年晚會,我還要去跳舞,你來看嗎?”
溫盞遲疑:“頒獎不知道會弄到什麼時候……但晚上應該來得及,我結束了就去找你。”
“好!”涂初初蹦跳,“實在來不了也不用勉強,我哥他也不打算來,他沒空。”
溫盞眼皮微跳。
剛要開口,就突然聽到一個清冷慵懶,有些遙遠的男聲。
過無法估量長度的電磁波,聲線平穩,囂張地傳過來:
“你膽子是越來越大了,涂初初。”
涂初初抗議:“我又怎麼了?”
商行舟散漫地冷笑:“現在都能編造我沒說過的話,替我做決定了。”
他的聲音不太清晰,溫盞忽然有點張。
不知道是不是冒的緣故,脖頸冒虛汗。
這個時間,他跟涂初初在一起……在家里。
不知道有沒有吃飯。
那邊聽起來很安靜,卻又有風聲,所以他們兩個,在臺上?
“好的吧。”涂初初對著話筒,不不愿,糾正措辭,“那我哥也可能會來,但不一定呢。”
“了解了。”溫盞手鼻子,笑著甕聲,“我們新年晚會見。”
掛了電話,涂初初將手機塞回口袋。
日頭已經完全落下去,夜后,臺上風有些大,吹散空氣中最后一點熱氣。
商行舟靠著金屬欄桿,一言不發,涂初初看他,張牙舞爪地想踢。
湊到跟前,被他冷淡地斜睨一眼,立馬又不敢了。
乖巧地劉海:“我不是按你說的轉達了嘛,但生病了,沒法去吃宵夜呀……”
嘀咕:“你怎麼還不高興。”
涂初初覺,每次回家,商行舟都不高興。
也能理解。
涂雁晚二婚之后,跟新父親流不多,一方面因為是孩,商銳避嫌;另一方面也因為,并不是商銳的孩子。但覺,這位繼父,在商行舟的事上,一直非常專.制。
上次livehouse的事兒,解釋清楚后,商銳給商行舟打電話,想把他到跟前,跟他道歉。
商行舟本不搭理。
商銳就直接人把他捉了回來,鎖在家里教育。
商銳似乎習慣或者說喜歡這樣的通方式,他有很多方法,可以簡單地讓商行舟服從命令。
就比如今天。
明明已經跟裴墨紀司宴他們約好了,一起吃晚飯。
結果商銳非要讓他回家,完全不聽任何解釋。
理由是:“你涂阿姨已經做好飯了,都是你喜歡的東西,你不回來,像話嗎?”
——唉。
生活不易,初初嘆氣。
覺得,如果是商行舟,應該已經黑化了。
所以,算了。
他不高興就不高興吧,為了世界和平,愿意哄一哄的暴躁哥哥。
商行舟煙灰敲在欄桿上,移開目,一聲不吭。
指尖一點猩紅在夜中明滅,青白的煙霧從修長的手指間騰起。
他頓了會兒,聲音泛啞:“你跟說多余的話。”
溫盞好容易想很多。
“那怎麼能多余?你明明……算了。”涂初初哼唧,“宵夜吃不了就算了,可盞盞冒好像很嚴重,聲音都變了,哥你等會兒不去看看嗎?”
夜飄忽,無星無月,風是清冷的。
商行舟半張臉藏在昏昧的線中,整個人像浸在黑夜里,沒什麼表,出很不好惹的侵略,以及,不可控的氣息。
他微瞇了下眼。
著夜,半晌沒說話,許久,薄只吐出句慵懶敷衍的:“你管多。”
涂初初:“……”
涂初初:“行唄,我就是個工人。”
在溫盞的事上,也算是看了。
這個繼兄,全上下,就最。
……不對。
還有個地方,知道不了,得溫盞來。
涂初初揮散腦子里的廢料:“那我下去了,這里好冷,你有事再我。”
商行舟站著沒。
涂初初關上臺的玻璃門,蹬蹬蹬下樓,腳步很快走遠。
商行舟靠著欄桿又站了一會兒,手機屏幕反復亮起又熄滅,他有一個瞬間,忽然覺得非常煩躁。
“我答應回去過元旦,沒說要去投行實習,更不可能在那邊長住。”
他沒看那一堆長長的語音條,冷笑,回語音:“我本來也沒想讀金融,您能不能別老跟我爸一樣,什麼都想要。”
手機終于恢復安靜。
商行舟又吹了會兒風,轉往下走。
今晚這場令人不愉快的家宴,其實結束得很快。
涂雁晚做的確實都是他喜歡的菜,但他毫無胃口,敷衍了幾口,就跑到臺上去煙。
然后,很自然而然地想到——
他們一伙人集放了溫盞鴿子,那今晚,是不是還沒吃飯?
正思索,一回頭,就看見同樣出來放風的、探頭探腦的涂初初。
干脆讓打了那一通電話。
家里很安靜。
商行舟路過書房,虛掩的門,傳出低的對話聲。
他直直走過去,忽然聽到“阿舟”的字眼。
商行舟倏地頓住。
正說話的人是他姑姑蔣映:“……他也大了,以后他的事,你讓他自己決定,別管那麼死。”
然后是商銳的一聲冷笑:“他能做個屁決定,他長這麼大到現在,干過一件正經事兒沒有?小時候天天喊著要讀軍校,你看看他現在每天在干什麼?”
“可是小舟績好啊,從小到大也沒給你惹過什麼大麻煩吧?”蔣映微頓,“呃,雖然初中那會兒確實不學習天天打架,但是他現在讀的可是T大。”
“你怎麼知道他是自己考進去的,不是因為他媽給他學校捐了兩個實驗室?”
“這就太主觀了吧……”
“我是他老子難道不盼他好?”商銳反問,“他這樣的小孩你在新兵連見得還?渾渾噩噩混日子,這輩子都不會有什麼出息。”
風穿堂,虛掩的房門忽然被打開,猛地撞在墻上,豁然發出“砰”一聲響。
蔣映看過去。
夜流,那里的地板干干凈凈,無人經過。
-
溫盞這一晚睡得不好。
新的一天迎來北城大降溫,爬起來,吸吸鼻子,再吸吸鼻子。
很好,不是錯覺。
真的冒了。
沮喪地給自己量了溫,溫盞外賣,給送藥和早餐。
抱著被子,可憐地嚶嚶嚶:“我現在又冷,又熱,還疼。”
陸燦憐:“別說了,我去替你拿。”
溫盞上說著“好”,但還是爬起來。
兩個人穿著厚厚的,一起下樓。
上來時,被宿管阿姨住:“你們是405?”
溫盞點頭。
阿姨窸窸窣窣塞過來個東西:“有人給你們宿舍留了個紙袋,誰是‘機智的海獺’?”
溫盞:“……”
一瞬間猜到是誰留下的袋子,臉都燒起來:“是我……”
薄牛皮紙袋,拿起來有點重。
溫盞也拿不準里面裝的是什麼,只能抱著回宿舍再拆。
打開袋子,探出一雙眼。
只見里面放禮似的,整齊碼著雙份的冒藥、退燒藥、潤糖、扁桃噴霧,以及一小袋四片裝的椰子吐司,和兩盒草莓牛。
溫盞睜圓眼。
著袋子邊邊,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像是有人在心里碎了一只青檸檬,酸的氣息順著指流淌下來,每次剛剛到一點點雀躍,就立刻被這種酸楚的緒擊斃。
商行舟……
如果不喜歡,為什麼,又這麼照顧。
咬了咬,溫盞在桌子前坐下,發消息給他:
“你給我買了藥嗎?”
商行舟隔了會兒,才回:“路過。”
他都不住校。
他上哪里路過。
溫盞糾結地盯著屏幕,有很多想說的話,堵在嚨里,不敢打出來。
兩人之間沉默了會兒,商行舟主道:
“元旦我要回一趟國。”
溫盞趕:“我知道,初初跟我說了。”
商行舟:“嗯。”
溫盞也沒太明白他為什麼又特地跟講一遍,想了想,回:“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商行舟:“節后,六號或者七號。”
停了下,他說:“回去教你打太極。”馬上要期末了。
溫盞:……
溫盞覺自己的心跳又開始加速。
難過得要死,覺得委屈,手機放在桌子上,盯著,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麼。
商行舟到底是怎麼想的……
肩膀向下塌,整個人都蔫兒下來,頭頂跟飄著一小片積雨云似的。
陸燦問:“怎麼了?”
溫盞實話實說:“你記得我之前說的那暗對象嗎。”
“嗯?”
“我覺得……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溫盞茫然,“我想,他會不會也有點喜歡我。”
陸燦愣了下,笑意飛揚:“這是好事啊,你直接問他吧。”
溫盞:“我不太敢。”
陸燦想了想:“你可以找個特殊點的日子,然后先問他,有沒有喜歡的人。如果沒有,就再接著問問,他喜不喜歡你這類型的——總之別把話說得太滿,盡量留出繼續做朋友的余地。”
現在這樣,也確實不是辦法。
溫盞猶豫了會兒,下定決心:“好。新年夜我就去問他。”
說完趴在桌上,盯著兩人的聊天記錄看。
屈指可數,但倒背如流。
溫盞忍了忍,忍不住:“國,這個時候,會很冷嗎?”
問完又有點后悔。
會不會顯得很蠢。
商行舟:“?”
溫盞壯著膽子,這次沒逃跑。
認真地,跟他說:“如果冷,你要記得戴帽子和圍巾。”
商行舟握著手機,沉默了下。
盯著看了好半天,他手指敲在屏幕上,輕笑起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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