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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真》 第53章 生病

 裴墨輕笑一聲:“我聽說你在西城,遇見溫盞了。”

 商行舟聳眉:“怎麼,你跟涂初初關系好?還真什麼都跟你說?”

 “那沒有,我也就隨便跟聊聊。”裴墨笑得深藏功與名,“溫盞跟涂初初關系才真好吧?你瞧這麼些年了,倆人還一直保持聯系,什麼事兒都互通有無,人家的友保質期可比咱們哥兒幾個長多了。我尋思著,要是以后溫盞那邊有什麼向,涂初初收到消息,得比你我都早吧。”

 商行舟朝后靠,到墻。

 有點地抵了下腮,他悶笑:“威脅我?”

 “那沒有,我就是陳述一個客觀事實。”裴墨松了松袖扣,不不慢道,“你要是現在不去找,估計以后溫盞的消息,得一半。”

 商行舟吊兒郎當地,故意道:“什麼都跟你說,那我問你不也一樣?”

 裴墨很有禮貌:“你今晚要是不過去,那我也不樂意再告訴你了。”

 商行舟低低地笑罵了句“草”,轉往電梯間,外套角劃破空氣:“地址發我。”

 -

 警局,白燈熾烈,空氣森冷。

 涂初初披著件黑外套,里頭白短袖的袖子被人扯爛了,膝蓋并攏坐在一排座位的邊邊上,眼圈紅紅,可憐地,左看看右看看。

 商行舟從屋里走出來,一手拿著單子,一手龍飛舞地簽名:“不好意思啊,給你們添麻煩了。”

 民警跟在后走出來,站門口接回紙筆,忍不住提醒他:“你妹是給人開瓢了,人你帶走,但醫藥費得賠啊。”

 商行舟很痛快:“行。”

 短暫地寒暄,兩人道別。

 商行舟轉過,長邁開,大步朝走過來。

 涂初初覺得自己好像那個貓貓表包。

 弱小,可憐,無助。

 但能打。

 往座位里頭又

 石一茗開車去了,商行舟單手揣兜,拽里拽氣,在面前停下。

 涂初初不敢看他。

 商行舟居高臨下,漫不經心問:“怎麼著,你跟人打架的時候,也這麼委屈?”

 涂初初干眼睛里殘留的眼淚,用力點頭:“嗯啊。”

 “你嗯啊個屁。”商行舟淡聲,“起來,跟老子走。”

 涂初初站起,亦步亦趨,跟上商行舟。

 他走得不快,遷就,放慢了腳步。

 出警局,涂初初越想越委屈,又一顆眼淚啪嗒掉下來。

 “行了,甭哭了。”商行舟停住腳步,夜風吹拂,他微瞇起眼,“不就罵你沒爹?人總是要老要死的,到時候他生病了去你那兒看病,你往他腦子里捅一刀,不就報仇了?”

 涂初初:“……”

 涂初初委屈地囁嚅:“那犯法的。”

 但忍不住,想象了下這個畫面。

 那種游離的難過,好像確實消散了一些。

 是有點爽的。

 商行舟無聲嘆息,不太放心,問:“你等會兒去哪,送你回學校?”

 涂初初點頭,想到什麼,又搖頭:“回司宴哥酒吧行不行?我書包還在他那兒。”

 今晚事發太突然,涂初初走的時候什麼也沒帶。

 去紀司宴那兒拿東西,撞見人喝醉酒鬧事。

 過去勸阻,被人反推一把。

 那人轉頭看見是個姑娘,罵得特難聽,別的涂初初都不太在乎,但這人上來就說沒爹。

 不能忍。

 得打。

 商行舟聽完,也沒再說什麼。

 回去的路上,紀司宴打電話問:“出醫院了嗎?接著人了嗎?”

 商行舟冷笑:“接著了。你那什麼破爛地方,請不起保安嗎,打架要客人自己上?你開什麼店啊,醉漢在店里打架都不管的店,你趁早歇業大吉吧別禍害人了行嗎?”

 紀司宴:“?”

 紀司宴:“你再賤一點,等會兒別進門了。”

 商行舟掛了電話。

 車一瞬寂靜,窗外燈火如同流,在余外撲漱著閃過。

 涂初初覺他心不太好,試探著問:“哥你從醫院過來的?”

 商行舟淡淡:“嗯。”

 “你生病了?”

 “不是我,溫盞。”商行舟頓了下,“胃病。”

 涂初初慢慢撓撓頭:“喔……”

 車拐個彎,駛下高架,沖出綿長的帶。

 商行舟手指敲在方向盤,微微側過臉:“我不記得溫盞以前有胃病,什麼時候得的?”

 “不就你們分手那年。”涂初初口而出,“夏令營的時候,腸胃炎,后來發燒燒了好久,之后胃就一直不好啊。”

 紅燈,商行舟猛地剎車,胎與地面猛烈,發出刺耳的響聲。

 后座的石一茗和涂初初被慣帶著猛地前傾,又重重摔回墊。

 石一茗:“哥們兒,你冷靜點。”

 涂初初蒙了一下:“你不知道啊?”

 探頭過去,有點不可置信:“我以為你只是不知道在斯坦福時生病……在國的時候,生病,你也不知道?可你們那時候不是還沒分手?”

 商行舟表不太好看。

 路燈昏黃,燈從側面打下來,映亮他一半面龐。

 紅燈倒計時十秒,數字跳,他啞聲:“這幾年,一直在生病嗎?”

 涂初初:“也不能這麼說。就是……我總覺得,不太高興。”

 也參加聚會,跟好友出行,有假期的時候,制定遠途旅行計劃。

 但過去六年,不跟任何人,也不同任何人牽手。

 紅燈轉綠燈,商行舟重新啟車子,低聲:“我知道了。”

 &穿過二環,抵達老將軍府。

 這店開了這麼些年,已經開了圈兒里出名的高端酒吧,夜夜笙歌,通宵嗨。

 下車時,石一茗總算回過勁兒來,問:“不是,你跟溫盞,就算這麼些年不聯系,你在西城又遇見,也沒沒告訴你去舊金山找的事兒?”

 商行舟一言不發,熄火,停車。

 才低聲:“沒說。”

 “那你擱這兒折騰什麼呢?你倆中間隔著六年,誰也不跟誰說自己干了什麼。”石一茗費解,“費不費勁啊,談還是猜謎語呢?”

 三個人往里走,穿過中庭,夜風輕和,暗香浮

 已經是后半夜,庭院樹木上復古的金屬燈被風吹得搖晃,幽幽藏在樹冠里,燈紅酒綠才剛開始。

 商行舟后頸,有點不知道怎麼講:“我去找的時候,那陣子,正好有一個老同學,在追求。”

 石一茗聲音抖:“然后你退了?懦夫!”

 商行舟:“……不是。”

 他說:“那個同學,心理有點問題,但又還沒到變態的程度。就……溫盞應該困擾的吧,我跟了一段時間,特別小心,可能有點恐男。”

 那陣子,兩人分手剛過去不到半年。

 一切都還是鮮活溫熱的,商行舟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又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沒有溫盞的聯系方式,對國的一切一無所知,只知道學校專業,于是他守株待兔,等了幾天。

 運氣好,真讓他給見了。

 比記憶中瘦一點點,迎面走過來,商行舟臉龐籠在黑外套的帽檐下,肩時一低頭,就從邊過去了。

 真的沒有看見他。

 他那不管不顧要見面把按在墻上強吻的勇氣,像被潑了水的火焰,囂張的氣焰忽然滅下去一點。

 也沒多想,轉著兜,就跟了過去。

 然后,他見證了溫盞在舊金山的一天。

 非常單調,跟過去沒什麼差別,上課,吃飯,圖書館。

 至是他觀察的那兩天里吧,沒見著參加什麼社,或者是去運

 但第二天下午,發生一個事

 溫盞回公寓的路上,一架小無人機嗡嗡地跟著,停在面前,特突然地,噴出來一條橫幅。

 對,噴。

 橫幅寫的什麼,商行舟記不太清了。

 總之是土味話,對溫盞同學熱烈的意,希能收下我的心意,之類。

 這玩意兒吸引不留學生駐足看,起哄,生們竊竊私語,討論自己從沒被這麼熱地追求過。

 然而溫盞站在人群中央,表現出來的只有困,以及茫然。

 商行舟后來想。

 甚至可能是無助的,連在食堂遇到陌生男生,都會刻意避開。

 商行舟于是放棄了“在黑暗的走廊里將按在墻上強吻”的念頭。

 “就,你懂嗎。”商行舟推門進酒吧,表示,“我那時候再出現,一定會嚇到。”

 但他又不可能什麼都不做。

 所以他把始作俑者暴打了一頓。

 他母親在國,有探親假,但休假期間私自跑掉,回來還是領了分。

 之后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再想跑出去,變得很難。

 他預那時候的溫盞特別需要陪伴,偏偏他給不了這個。

 重新在一起,又會回到之前的境地里去。

 鬼打墻一樣。

 進屋,掀翻屋頂的音樂聲如同水,撲面而來,將三個人包裹。

 石一茗嘆氣:“那你現在怎麼想?”

 商行舟腔微震,慵懶地勾勾角:“現在我比過去可靠吧?”

 這麼長時間,也不是沒反思過初

 商行舟得出的結論里有一條,是:溫盞真的非常沒有安全

 跟的時間里,他每天都在搜:怎麼才能讓可的小朋友更信任你,以及,跟

 他嘗試了很多方法,沒法帶去見家人,就帶去見了朋友。

 可好像還是放不開。

 他擔心不喜歡那樣的場合,后來不再帶去,又被人問:“怎麼以前都不帶朋友來?”

 似乎怎麼做都不對。

 他始終不能找到一個很好的平衡點,讓溫盞既對他的生活有適度的參與,又不會太患得患失。

 所以每次溫盞他,他都隨時出現,他很想讓到“男朋友的存在”,哪怕溫盞總是只能接收到一小部分喜歡。

 但再后來,這個問題還是反復地出現

 于是他想,也許也要給溫盞一些時間,等長大一點。

 到那時候,他已經能完全把控自己的人生,強大到可以保護

 錯的燈,在商行舟頸肩打轉。

 他抵了下腮,囂張地道:“現在就是,‘那時候’。”

 石一茗笑起來:“總之是還喜歡,對吧?”

 他搭他肩膀:“那你再想想辦法啊,兄弟。”

 三個人穿過酒吧,不出所料,紀司宴在后面的吧臺等他們。

 聊完一,紀爺晃著酒杯問:“你什麼時候結束休假?”

 商行舟:“下周一。”

 紀司宴佩服地鼓掌:“那你下周一之前就要追到溫盞?時間很趕啊,來得及嗎?”

 商行舟:“滾。”

 涂初初背上雙肩包,悶聲打斷:“下周一肯定趕不上,你倆之間對方不知道的事,也太多了。”

 商行舟冷笑一聲:“你要是不打算說,就甭提這茬了,行嗎?”

 涂初初乖乖的:“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覺得你太不了解溫盞了,你活該的。”

 商行舟放下水杯,正要罵人。

 紀司宴忽然想到:“說起來,六年前,你們在海邊分手那天,談了什麼?”

 大家都喝趴了,沒人知道談話容。

 燈影拓在商行舟臉龐,他低聲:“注意到我,比我想象中早。”

 紀司宴:“別的呢?”

 商行舟:“不記得了。”

 紀司宴:“……”

 紀司宴:“那你是活該的。”

 商行舟忽然就又有點煩。

 那晚他也喝了酒,量不小,說話時以為腦子是清楚的,一覺醒來,幾乎什麼都沒記住。

 “算了。”他沉聲,“你們等會兒送涂初初去學校,我回醫院了。”

 紀司宴已經調好了酒,石一茗問:“來都來了,不喝一杯再走?”

 商行舟拿起酒杯,又放下:“不喝了。”

 以后都不喝了。

 石一茗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形高大,消失在燈與織的地方。

 收回視線,他嘆:“心里有人就是不一樣啊。”

 紀司宴促狹地笑:“要不說呢?他再喝,媳婦都喝沒了。”

 -

 從酒吧回到醫院附近,晨已經熹微。

 天氣回暖,日出時間比之前要早很多。

 醫院附近小吃街已經很熱鬧,溫暖的白煙在空氣里飄。

 商行舟買了一些早餐,停車,折上樓。

 回病房門口,敲門:“溫盞?”

 沒靜。

 是不是還沒醒。

 他推門:“我進來了?”

 門仍虛掩著,跟他離開時一樣。

 屋靜悄悄,晨落在窗臺,病床上干干凈凈,被子疊好了,像是沒人來過。

 只有床頭空落落,放著一把沒人要的糖。

 商行舟頓住,一只手還停留在門把手上,忽然想到,在紀司宴那兒喝了檸檬水,檸檬也是苦的。

 很久以前,溫盞下課,眼睛亮晶晶地朝他跑過來,捧著臉問他:“一天沒見面了,你想不想我?”

 他還低笑反問:“你說呢?”

 現在他確實有點后悔。

 應該更肯定一點的。

 應該更肯定地說:是的。

 也許就不至于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他想。

 是真的不在乎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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