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行舟想了想,找出一張圖片,發送:「能不能辛苦你幫我查查,這什麼藥?在我一朋友那兒發現的,我擱網上查半天,也沒搜到。」
對方大笑:「包在我上!」
商行舟道了謝,收起手機。
他畢業之后有學習一些其他國家的語言,俄語以及一些小語種,但對德文不通。
那個瓶子,很早就空了。
看日期,已經是好幾年前,放在溫盞書箱底下,估計是忘了扔。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他的……
商行舟被風吹著,心里忽然泛酸,低頭,自己的手掌。
手指骨節明晰,指腹有薄繭,這些年來,沒什麼變化。
確實看不出傷的痕跡。
其實骨折,多像那些看不見的病癥和紛的心緒。
憋著,經年累月,疼著,爛了。
傷口不見天日。
到底是沒法暴在人前。
-
溫盞睡了個午覺,起來,口,開冰箱。
呆住。
琳瑯滿目,里面放滿牛、酸和水果。
車厘子和藍莓用小盒子分裝好了,商行舟不厭其煩,甚至在每一盒上面都便簽條,寫了賞味期限:
「香蕉兩,周一前吃完。」
「草莓一盒,放到周三會爛。」
溫盞納悶地開了瓶椰子水,腦子里忽然閃過什麼東西,沖到櫥柜前,猛地打開。
照耀,塵埃四散。
末尾的小柜子里整整齊齊,放滿各種各種牌子各種口味的方便面。
商行舟紙在上面寫了個巨大的“x”,附言:「過期的我幫你扔了,剩下的也吃。吃多了會死。」
溫盞:“……”
行唄,的泡面大軍,被逮捕了。
這些玩意兒,是好久之前買的。
從上一個房子搬過來的,跟廚一起,封在同一個紙箱里。
商行舟收拾廚房時,果然還是看見了。
他不會以為,自己天天吃泡面吧……
溫盞叼著椰子水離開,靜靜地想——
確實。
一直有點輕微的囤癖,僅僅對于食。
小時候那種,踮起腳尖找糖果的覺,一直纏繞著,從來沒有消失過。
所以有時候,哪怕不怎麼吃,也會買很多回來,放著。
商行舟在這方面,倒是很了解。
買吃的,從來只往多了買……
回到房間,溫盞躺倒,著天花板,到不可思議。
六年。
他們竟然已經分手六年了。
-
“我就跟說啊,這都多年了。”
周一,溫盞回公司上班。
還沒開始理工作,先被到領導那兒說要談個話,對方眉飛舞,跟邀功似的,“人小溫都工作多了,還是個社恐,搶你黃斯愉什麼風頭啊?”
他小作太多了,說話又啰里啰嗦。
溫盞諒搞技的人語言功底薄弱,艱難地聽了半天,才勉強聽懂。
“等會兒。”妄圖捉住一個重點,“所以,上周黃斯愉跑到你面前哭?說我搶風頭?”
上司:“嗯啊。”
不管怎麼說,溫盞才是他的心腹。
他苦口婆心:“我不是怪你,你上周不是生病了麼?我本來還說跟著遲千澈一起去看看你,結果活兒太多我倆加班到清晨,他把我趕回來了。我就是跟你說一聲,黃斯愉校招剛職沒多久,小姑娘軸一點兒正常的,我說過了,你別再往心里去。”
溫盞無語:“行,我知道了。”
回到工位,跟黃斯愉關系好的一票運營看,竊竊私語,猜有沒有被罵。
稍有點職場經驗也該知道,溫盞在這人手底下茍這麼久了,上司說誰也不會說。
面無表撐著臉,一條條理消息。
后一陣椅子的聲音。
“盞盞。”黃斯愉也很好奇有沒有被罵,上司不都是各打八十大板?
探頭過來,眨著眼問,“下個月部門要安排人出差開會,還是咱倆,是南亞一個我聽都沒聽過的小國家。你介意嗎?如果介意,咱們就去leader,把咱倆調開。”
“不用。”溫盞頭也不抬,“我不介意,你介意你去說。”
黃斯愉:“……”
黃斯愉撇:“我也不介意,還高興跟你共事的。”
說完著,轉走了。
溫盞覺得,回頭估計又得哭一通。
哎,也沒什麼。
想。
也有不就掉眼淚的時候,只是不在公司里掉而已。
反正人哭著哭著,也會長大了。
傍晚,下班時間,溫盞手機震:「今晚有空嗎?我訂了位置,賞個臉嗎士?」
發送人:遲千澈。
溫盞手指微頓,沒回。
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別的靜。
想了想,問:「我去哪兒等你?」
已經拒絕他很多次了……
見個面好了。
而且,溫盞正好也想找個機會,把話說清楚。
現在沒有談的心思,不打算在這個不清不楚的檔口,接遲千澈的好意。
那樣對他太不負責了。
遲千澈:「停車場f區,一刻鐘后可以嗎?你乘電梯直接從負三層出,那個地方不會遇到同事,你放心。」
溫盞笑笑:「好。」
收好包,直接按電梯下樓。
幾乎就是走出電梯的那一秒,手機振,屏幕上彈出名字:x。
溫盞微怔,接起來。
空無一人的地下停車場,聽到電話中,男人低沉微啞的聲音:“溫盞,今晚有空嗎?我白天有點事,耽擱了,現在才顧上聯系你。一起吃飯看個電影,看完我就走了,嗎?”
溫盞張張,詞窮:“我已經約了人了。”
商行舟那頭背景音有些吵,像是站在熙攘的人中,逆著人流走。
他靜默半秒,退而求其次,啞聲:“那你能見我一面嗎?我現在在你公司門口呢,看你一眼也行。”
溫盞手指蜷曲,又開始迷糊。
記憶里,商行舟總是驕傲的,不可一世的,不怕天不怕地。
他曾經……
有對別人,這樣卑微過嗎?
溫盞張張,悶聲:“你等下,我現在過來。”
坐電梯原路返回,給遲千澈發短信說明況。
刷工卡出門,沒走幾步,果不其然,在公司門口看到商行舟。
正是下班時間,夕漫天,門口道路堵得水泄不通,有人坐在花壇邊煙、板,下班的同事們背著包騎自行車,靈活地消失在車流中。
男人一黑沖鋒,單手兜站著,束進短靴,外套拉鏈拉到下頜,寬肩長,氣場囂張又充滿野,引得周圍生頻頻回頭。
他在這樣的人群中,仍舊是耀眼的。
溫盞走過去,他:“商行舟。”
男人起眼皮,眼尾一瞬有了笑意,大步,朝走過來。
他停在面前,垂眼,低聲問:“吃飯去麼?我托朋友搶了兩張電影資料館的票,《紅河谷》,吃完就可以一起去。”
溫盞搖頭:“今天不行。”
商行舟輕“嘖”了聲:“你真約了人?約了誰?”
溫盞正要開口,后傳來一聲輕笑,繼而是溫潤輕和的男聲:“約了我。”
兩個人齊齊看過去。
夕照得口玻璃流溢彩,幾步路的距離,男人眼中帶笑,修長手指纏繞工卡掛繩,繞幾圈,將它收起來。
遲千澈。
他今天要面試一個崗位重要的高管,穿得比平時稍正式一些。
黑套頭衛外疊穿了件薄西裝外套,個子很高,形拔,看起來儒雅溫和,又沒有過度冷淡。
停住腳步,他笑笑,朝商行舟手:“你好,商先生,又見面了。”
男人間的氣場非常奇怪。
就這麼簡單的駐足、手。
商行舟已經可以肯定:他知道了自己是溫盞前男友的事。
那也不必再瞞,商行舟拽里拽氣,微瞇起眼:“是好久不見了,遲先生。”
兩個男人的較量沒有聲音,溫盞被夾在中間,接收不到這種微妙的、對峙的張力與。
只能覺到,同事們都在看。
倆大帥哥,杵在這里,實在太顯眼。
還是遲千澈率先打破僵局:“我訂的店,位置只能保留到晚七點,現在再不走,路上堵車可能會來不及。商先生,有什麼事找我們小溫嗎?”
——我們小溫。
商行舟一陣惡寒,他當年怎麼就沒想到,用這招去惡心其他敵?
商行舟稍稍側開子,抵腮,啞聲:“沒。”
遲千澈禮貌地頷首:“那我們先離開了,下次再約商先生一起。走吧,小溫。”
匆匆一面,下次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溫盞跟著遲千澈離開,走出去幾步,忍不住回頭。
商行舟立在殘里,沉默地著,一不,眼睛像深邃的海。
心跳忽然緩了一下:“遲總,你等我一分鐘,我跟他說句話。”
溫盞跑回去:“商行舟,我今天把你小戰友的手機寄走了。”
商行舟起眼皮:“嗯?”
“我師兄答應幫我修,他很厲害的,如果能修好,你就可以把手機帶回去給他父母了。”溫盞毫無所覺,輕聲說,“我也算還你一個人啦,你開心點。”
說完,扔下句“再見”,轉就跑了。
風從面前翻涌滾過。
商行舟看著和遲千澈離開的背影,心里忽然像被什麼扯住了似的,堵得慌。
誰讓還人了?
商行舟近乎狼狽。
原來,看到和別人在一起的覺,這麼難。
……一次頭都沒有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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