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生回得快,直接給撥了通電話,人可能在開車,說,“這合同不行啊,這不文字游戲麼,就是說幾千塊錢買斷你一稿子,以后跟你沒關系了。”
葉緋“啊”了聲。
樂生說,“你們學生就是不太懂這行,曲繞的文字游戲呢。怎麼,打算往創作上走?葉緋,你要是考慮現實,這可不是個好選擇,圖書稿稅周期太長,你等不及的。”
“沒,就是一朋友發的。”葉緋無端想到昨天黎羨南的話,心里的天平了下,“不會的,我就是發您看看。”
“那,別掉里了。”
樂生又問詢了幾句論文的事才掛了電話。
葉緋拿著手機,看著桌上的合同——昨天晚上還就當黎羨南說的話是聽聽,結果今天真切地思考了一下。
來晝夜文化實習都幾個月了,實習期沒過沒法轉正,一個月到手就不到兩千塊,還要房租、葉桐的開銷……其實最近這些日子幾乎是負收了,多虧了學校里還有一些補,才持平了。
這樣下去肯定不是個法。
葉緋掂量著那合同,想了想,決定趁著今天跟黃玲問問清楚,比如自己實習期什麼時候轉正,況且應聘的也只是編輯,又不是坐班作者。
黃玲辦公室是做了個鏤空的墻壁,在外面能聽見里面的聲音。
葉緋著合同走到門口,黃玲在打電話。
聲音是帶著笑的,不知道跟誰說呢。
“哎,對,我這兒最近有個燕京大學文學系畢業的,文筆好的,不過這姑娘心思單純,看著條件一般,我怕米莉把帶歪了,多打擊打擊才能讓好好聽我話,到時候價格,讓多給我便宜寫幾本,我再捧一個新筆名,到時候過兩年我跳槽,這個筆名就是我帶出來的績……”
怎麼說呢?
葉緋站在外面,那一刻居然沒有憤怒和失落,只是想到黎羨南——其實這些,黎羨南早就提醒過,他說的晦,那畢竟是的工作,他不手。
那天葉緋沒跟黃玲說一聲,直接拎包走了。
只是出來的時候,正好下午四點多,又逢周末,購廣場前人來人往。
高樓林立,冬天天黑得早,這個時間商場例外都亮著璀璨的燈,川流不息的車,LED屏幕上的珠寶廣告。
突然覺得自己這像虛度了實習的日子,一事無,浮浮沉沉里也找不到一點兒目標和勇氣,瞻前顧后,猶豫不決,也總杞人憂天。
手機響起來,看著那串號碼,葉緋無端有點難過。
“忙完沒,大忙人。”黎羨南語調漫不經心,約有導航的滴滴聲。
“我早走了,你過來接我吧,我在地鐵站這邊的廣場呢。”
“十分鐘。”
“好。”
這邊不是很好停車,葉緋又往前走了幾步,站在馬路邊等他。
道路很寬,車來車往的,目茫然地看著馬路對面,驀地看到一輛悉的車子從對面拐過來,這麼繁華又冷漠的一座城市,也終于是有人來接的。
黎羨南在路邊停車,車里的暖氣足,他探給開車門。
“怎麼看著這麼不高興呢?”黎羨南笑了一下,親自給扣安全帶。
葉緋確實有點不高興——只是很無意里聽到黃玲的電話,沒有生氣,只是覺得難過,到底是二十二歲,還沒怎麼進社會,發現自己以前特崇拜的其實是敗絮,心里也揣著一委屈。
“黎羨南,你說對了。”葉緋悶悶的,聽著就不太高興。
“怎麼?”
他沒急著開車,本來就是停在路邊的,前面有個停車標識。
干脆熄了火,這麼專心看著。
葉緋其實不想跟他講這些瑣事,可這會緒憋在心里,腦子里閃過了辭職兩個字,但也真的太過瞻前顧后,想著辭職了萬一找不到合適的怎麼辦?想著萬一讓黃玲不高興怎麼辦?
葉緋憋不住了,跟黎羨南說了,“可是我也真覺得好像自己就這樣了……”
“哪兒能呢,緋緋,”黎羨南手,溫熱的指腹蹭過臉頰,揩去了才落的一點淚,“你才二十二,什麼樣的可能沒有?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你喜歡的,什麼都好,人活著又不是討別人歡心,緋緋,得學會跟自己和平相呢。”
葉緋抬手眼淚,覺得有點狼狽,岔開話題說,“你今天要帶我去的地方很重要嗎?要不我去收拾一下?”
黎羨南沒答,單手著下晃了晃。
葉緋平日里很哭,憋不住了就掉幾滴淚,生活還得繼續呢,哪兒那麼多時間讓流淚。
頭次在他面前這樣,葉緋覺得有點丟人,低著視線不看他。
黎羨南著下,指腹蹭了蹭的,目看著,看了幾秒,說,“緋緋,你辭個職,天又塌不了,生活再怎麼不好,不也還有我麼?”
葉緋當時心下第一反應——可又能有你多久呢?
但這句話就沒說出來,也很不喜歡這樣的自己,一邊迷失,一邊又理智。
好像都錯位了。
那天黎羨南帶去的飯局,更像是一場小型宴會,是趙西湄組織的,像是他們圈子里的一場小型慈善宴會。
門口是要簽字的,黎羨南就這麼大搖大擺地把帶去,葉緋小心謹慎的,跟在黎羨南邊。
黎羨南扣著的手,傾過來的時候說,“你要想在這行發展,不如有空去跟趙西湄說說話。”
“是?”葉緋更是茫然。
黎羨南輕笑一聲,手刮了下鼻尖,帶著進去。
認得的人不多,這里面也就黎羨南,趙西政和趙西湄算是見過兩次。
趙西湄天生一張姐臉,微挑眉,黑的長袖修,盈盈一截細腰。
葉緋很難覺得趙西湄跟趙西政是兄妹倆——趙西政天生一張多臉,風流倜儻的,一口京腔被他說得像下.流的調.。
葉緋誰都不認識,就呆在黎羨南邊,黎羨南倒也不太忌諱,湊近了跟說——
“趙西政算是個八分之一混,他是法國人。”
葉緋看過去一眼,趙西政懶散窩在沙發里,襯衫領口開了些,笑聲朗朗,跟那邊的人開著一些低俗的笑話。
葉緋下意識靠近了黎羨南,像是劃清一道界限。
但黎羨南不總是在邊,有人來跟他說話,葉緋識趣起,正巧這會趙西湄對招招手。
“緋緋?”趙西湄看著就笑,聽不出什麼京腔來。
葉緋不太好意思,“你我葉緋就行。”
“哪兒能呢,黎羨南都你緋緋,想吃什麼隨意,不用太拘謹。”
“好。”
葉緋點點頭,正好路過一個侍應生,趙西湄端了一盤蛋糕放在葉緋跟前,沙發卡座上散著幾本書,葉緋瞧了一眼——
是西蔓的新書。
西蔓……
葉緋手撈過一本,西蔓兩個字,遒勁有力的瘦金。
有些愕然,抬眼看著趙西湄。
趙西湄懶散地坐在沙發里,“黎羨南跟我說了一回,當著你很喜歡這行業呢,想讓你走點彎路,他又不好跟你講,搞得好像手你生活似的。”
“……”
“黃玲這人不行的,對圖書沒有一點熱,只想著急功近利,早些年晝夜捧出來的那些作者都是被合同坑了二十年筆名,現在都是塞的槍稿呢吧,你要真想在這行呆著,建議你遠離黃士,可真是太會pua人了。”趙西湄翻翻包,遞過來一張名片,“黎羨南給我看了你寫的東西,好的,你要想做這行,去這家試試,以前晝夜的老編輯都離職了,重新做了一家公司。”
葉緋還是懵的,接過來,點點頭。
趙西湄噗嗤一聲笑了,對勾勾手指。
葉緋湊過去。
淡淡的玫瑰味香水,莫名像是荊棘里的妖。
“我真看了你寫的東西,我這兒有個私活,你當幫我一下也行,工資我給你開。”
“你說就行……”
“有幾個社件的文案什麼的,你寫寫應該不太費力,我加你個微信,空了我給你發。”
“好。”
葉緋幾乎是有些寵若驚,趙西湄掃了微信之后,又對勾勾手指。
葉緋覺得趙西湄也沒看起來那麼難接。
“黎羨南對你好的。”
趙西湄也就這麼說了,但其實沒后半截了,又或者說,有后半截,說了也沒什麼意義。
但趙西湄臨走之前,還是多了一句——
“他對你好的時候,你也別太單純,我說的不是錢,把握好機會,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的機會。”
這話已經幾近明示了。
在這圈子里,比錢更值錢的是人脈。
黎羨南肯帶過來,那就是默許。
可葉緋坐在那,著趙西湄給的名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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