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羨南笑著看，趁晚上坐在鏡子前拆發髻的時候，拿了一條珍珠項鏈給戴上。

　他俯湊過來，指尖捻著頸間的珍珠項鏈，輕吻了下的側臉，聲音沒深夜——

　“怎麼不好看，這莊周見了你，都不能夢蝶了，得轉來夢你。”

　“你就說……”

　黎羨南低笑，手上后頸，幫拆下松松挽起來的長發，好心幫拉開拉鏈。

　到那會，葉緋偶爾有點不安，不是因為別的了，是因為總覺得自己有點年齡焦慮，偶爾也會張兮兮問黎羨南，自己前幾天笑起來眼角下面是不是有細紋了。

　黎羨南總以他的萬分耐心和認真回應，在夜晚朦朧的燈里，他真就認認真真輕著的臉，一雙眼浸滿意的，“一點都不，還是特好看。”

　那時黎遇冬天真懵懂地問，“媽媽怎麼老喜歡問這種問題哦？”

　葉緋還不知道怎麼回呢。

　黎羨南黎遇冬的臉說，“媽媽不是想問問題，媽媽是想被，媽媽的小嘮叨也不是嘮叨，是想要讓我們聽到，然后要好好。”

　兩人也有偶爾去一趟港城，牽手走過人來人往的市中心。

　黎羨南是專程陪的，那會總穿點休閑舒適的，因為他生活習慣很好，歲月幾乎一點都沒在他臉上留下痕跡，他天生有骨相的優勢，廓分明，眉骨高，眼眶深邃，眉眼都半點不輸西方人的深刻，眼型更是漂亮，深又溫。

　那也真像港片中的某一幀。

　仿佛多年前兩人在燕京街角的某影音店找雅克執導的人。

　黎羨南與等紅燈時，撞上的視線，盛夏的風拂面，他們只是黎羨南和葉緋，在這浮華世界中相的兩人。

　人行道的一旁沒有人，葉緋的腰抵在欄桿上，他俯吻過來。

　落日沒云邊，整片天空都覆著一層碎金的暈。

　高樓大廈，車流涌，人們在步履匆匆。

　只有他們在喧鬧人間熱烈的相。

　黎羨南吻的，夏風吹著的長發，那漫天的晚霞就是無邊又洶涌的。

　他眼里的溫比落日還濃烈，能乘風海，抵萬難。

　“緋緋，我你，特別特別。”

　繡球花不是繡球花，是他要把全給。

　再往后幾次，黎羨南也會帶去海邊。

　在尾夏的時候，天氣舒爽。

　黎羨南鮮帶住酒店，總是怕會睡不好——盡管葉緋一直睡的很安生，失眠沒犯過，只是剛生了黎遇冬那會，小孩子晚上是會醒的，會哭，要麼是了，要麼是尿了，葉緋也就常常醒來去看。

　那時黎羨南也是真的怕失眠再犯，不管怎麼放輕作起來，黎羨南總能很快醒來，后來一陣子，葉緋晚上沒怎麼聽見黎遇冬哭，還以為黎遇冬終于可以安穩睡一夜了，直到一天夜里，葉緋是莫名醒來的，醒來后沒看到黎羨南，下意識去找他。

　然后就看到嬰兒房亮著燈，黎羨南穿著睡，懷里攬著黎遇冬輕哄，一手還拿著溫好的瓶。

　原來不是黎遇冬晚上不哭了，是黎羨南比先一步醒來。

　黎羨南也是真的怕再睡不好，帶出門的時候很訂酒店，那回黎羨南買了一套海邊的度假別墅，是全落地的玻璃窗，院子里種著一棵海棠木，造景的花也依然是繁淺的繡球花。

　夏末時分海棠木還開著花，整樹都是繁復的淺。

　黎羨南專程又買了一張搖椅，跟在這看日出。

　葉緋忍不住發笑，說，“要不以后一起帶黎遇冬過來吧，想到他現在可能還在寫作業就覺得好心疼。”

　“二人世界一個月就這麼幾天，讓他安心寫作業好了，這年齡還是得專心學習。”

　——黎羨南說的特冠冕堂皇。

　黎羨南也有帶去沖浪，乘游艇在海上看日落。

　兩人就這麼坐在游艇尾部的臺階上，泡在海水里，有一下沒一下的踢著浪。

　黎羨南就跟等日落，閑散的時候從口袋里出一條鉆石手鏈戴在手腕上。

　海岸邊沒有人，這邊或許本來就是私家度假區，景很漂亮，岸邊一排彩的小木屋，有木質的長椅，有會在夜晚亮起的燈塔。

　太將落未落的時候最迷人，那漫天的金霞，偶爾幾聲海鷗的鳴。

　他們像兩個逃離世界相的人，在海邊日落下接吻。

　那時，整個世界都仿佛被了真空，只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從黎明破曉時開始，在黃昏日落時彌散，在午夜降臨前洶涌不止。

　葉緋跟他坐在海灘上等日落。

　黎羨南住的下，吻落在的脖頸，葉緋干脆翻坐在他上，黎羨南兩手攬著的腰將近自己。

　海浪聲陣陣，浪起伏。

　在太落下的那瞬間，夜幕也如約而至，而他們永遠熱烈相。

　-

　黎羨南加班是很偶爾的事，這概率特別低，葉緋便去接了黎遇冬，也沒想打擾他，就跟黎遇冬在辦公樓的一樓大廳休息區等。

　也是真的很去他工作的地方，因為這里太金融風了，來往的人都是穿正裝的商務人士，一樓的前臺小姐永遠是灰的襯和白襯衫，非常嫻且公式化。

　不過黎遇冬喜歡在這跟葉緋等黎羨南，說是因為桌上的糖好吃，葉緋拿起來看了看，無端想笑，桌上的小碟放著的都是薄荷糖，辦公區煙。

　也就帶著黎遇冬來了不超過五次，后來黎羨南給打了一通電話說，“在底下坐著干什麼，上來吧。”

　“你不忙了嗎？”

　“不忙，電話會議快結束了。”

　“也行。”

　“我專用電梯在右手邊，要刷卡或者碼，碼你生日。”

　“好。”

　葉緋帶著黎遇冬過去，那邊是有六臺電梯，果然有一部是專用的，直到頂層。

　葉緋輸了碼，結果電梯門開了，黎遇冬先驚呼一聲。

　電梯不算大，里面卻放了好多鮮花，是被專程布景的，以淺藍的繡球為主，配花還是淺系的洋牡丹和玫瑰花。

　葉緋瞬間就想起了很久前跟黎羨南一起看的一部港片，還是吳彥祖古天樂主演的《野之瞳》，里面有一個名場面是，谷祖琳對古天樂說，“雖然沒有告訴過你我喜歡什麼，但你也沒有理由送……哪有男人送冰箱給人的？”

　然后谷祖琳拉開冰箱，冰箱里是麻麻的鮮花。

　那時的一定也是如此，打開電梯，看到滿目的鮮花。

　黎遇冬可不知道這些，他只知道每天起來跟爸爸一起去買花，那花店里就兩種花，爸爸說送花是因為要告訴媽媽我你。

　所以黎遇冬看到這電梯里的花的時候，牽著葉緋的手，仰著頭看著，眼神兒特堅定地跟說，“媽媽，爸爸特別你。”

　然后小家伙又補上一句，“媽媽，我也是，我跟爸爸都很你。”

　再至這年年底，趙西湄捉著葉緋，請客賄賂好幾回，倒給黎羨南看出了端倪，淡著聲音問一句，“有事兒直說。”

　趙西湄也不裝了，笑嘻嘻問葉緋，“能不能把你倆當原型寫一本小說啊？”

　葉緋也沒意見，倒是黎羨南叮囑了一句，“你別給我來。”

　“怎麼來？”

　黎羨南真想了想，說，“別給我往里面兒加狗的東西，生活雖然不是小說，但葉緋是我唯一的主角，你要給我寫七八糟的，你這書，趁早別寫了。”

　“嘖嘖，黎羨南，我就說你這人雙標得很。”

　“你幾年前就說過了，”黎羨南淡然喝茶，坦然承認，“確實雙標。”

　——趙西湄這稿子寫的特別不順暢，其實寫完了，結果被黎羨南拿去空看了，當時特匪夷所思，又不確定地問葉緋，“他真看啊？”

　“這兩天晚上看電腦，估計是看著呢。”葉緋樂的不行。

　趙西湄那緒三起三落，一會特自信，一會又覺得萬一黎羨南太嚴苛怎麼辦。

　“那你別管他，寫你想寫的唄。”

　“那不行啊，我這以你倆為原型的，萬一我寫不好，那不天涼王破了。”

　葉緋聽笑了，無端想到很多年前的一幕。

　那真是早了，黎羨南專程從燕京到廣東去接，路上這人用很淡然的語氣說，天涼王破，那得合法的破。

　零星碎片，想起就讓覺得心思。

　趙西湄筆力得當，黎羨南看完也沒多大意見——他當時看，意思也簡單的，可真是怕趙西湄把他葉緋寫的不討喜。

　那時趙西湄剛以西蔓的筆名出完初系列的三本書，從暗至破鏡重圓至婚后的三本系列文，聲名大噪，第四本便是這本以黎羨南與葉緋為原型的小說出版上市。

　當時書名再三沒有確定，編輯選了幾個都覺得不太好。

　這事兒，趙西湄去求助黎羨南了。

　黎羨南隔了一夜才回——

　《遇冬》

　那年的初冬，這本書上市后銷量很好，出版方做了兩次線下活，是趙西湄的簽售會，葉緋去捧場，但沒進去，跟黎羨南遠遠在某大型書店對面的咖啡館坐著，黎遇冬小朋友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專心抱著一本漫畫書在看。

　那天，黎羨南不止給發了《遇冬》這個書名，還親自給寫了一句扉頁。

　我不跟你講，

　你抬頭看看，

　漫天繁星有一顆是我送你的告白，

　繡球不謝是因為我在你，

　山越海，你有我獨一無二的偏，

　我的龍龍公主，你才是我的永恒。

　事在人為，關于的命題，我用一生為你作答。

　沒有署名，就這樣一段話印在扉頁。

　葉緋坐在咖啡館里翻看，一眼就看到了這一段。

　黎羨南坐在對面，黎遇冬手里抱著一本漫畫書，艱難地問他，“爸爸，這個字念什麼？”

　黎羨南便低頭看過去，跟他說了之后，還跟小家伙開了個玩笑。

　黎遇冬氣鼓鼓，抱著漫畫書來找葉緋告狀，葉緋的視線盯著那本書的扉頁，看著最后一行，眼眶泛酸。

　趁機偏頭了眼睛，佯裝突然迷了眼睛。

　黎羨南便俯靠過來，著下端詳。

　書店里面，趙西湄簽名的間隙一抬頭。

　黎羨南著葉緋的下看來看去，葉緋對他眨眨眼睛，隔著一張咖啡桌，他拇指揩了下瓣，那只手養尊優，手上的婚戒從來都沒摘過。

　不知說了什麼，他笑起來，葉緋拍開他的手，眼底也有笑意。

　黎遇冬小朋友抱著漫畫書一臉郁悶。

　那時有人說趙西湄這本書的線很奇怪，一見鐘嗎，又沒有那樣明確地說是一見鐘。

　趙西湄覺得答案早就在書里寫過了。

　是一種本能，每個人都是游離在世間的碎片，跌跌撞撞才能遇上與自己嵌合的另一半，只有相互吸引的兩個人，才會引發本能，產生心跳共振，他們不會走散，縱使別離也會相相逢——又或者，他們的重逢不重逢，回家。

　世界好快，只有他們在慢慢。

　世間沒有黎羨南，也沒有第二個葉緋。

　是，是相，也是偏。

　人生自是有癡，此無關風與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