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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子監小食堂》 第6章 第6章

 魏詢擰眉:“國子監的太學博士,姓白。孟小娘子,你既不認得,如何請得這位大人為你引薦食堂?”

 聽到“國子監”和“食堂”二詞,孟桑恍然回想起宋七娘與說過的話來,當即有些哭笑不得。

 哪里想得到世上能有如此巧合,宋七娘和姜老頭為找的活計,竟是找到了一去!

 孟桑坦誠道:“來長安后,兒與平康坊的宋都知因吃食結緣,每日為之準備朝食送去。不日前,宋都知得知兒急需找個活計來做,便主攬下此事。”

 “昨日,宋都知告知國子監食堂缺庖廚,托其友人太學博士相助,想來這位便是魏老口中的那位‘白博士’了。”

 “昨晚,姜家阿翁僅言明會有一場考校,未曾想是為了同一活計。想來,種種皆為錯的緣分。”

 整件事的經過與緣由,孟桑講得十分清楚,即便是魏詢也挑不出什麼錯。

 顧慮已消,魏詢角難得出一笑意,緩聲問:“不錯,國子監食堂恰缺一位擅長新菜肴的庖廚。孟小娘子于此道、技藝湛,可愿一試?”

 孟桑今日定下這三道菜式,自有幾分把握,但聽了魏老這一問,實實在在得到對方肯定,心中難免生出幾分激

 不過……

 清了清嗓子,直言不諱:“魏老,不曉得在國子監做活,工錢幾何?一日做多久,一月休幾日?”

 真沒法怪,實在是上輩子社畜當得太久,下意識就關心薪資和休假問題,這都是本能了。

 活到這個歲數,魏詢與形形的人都打過道,對于孟桑這樣有一說一的子,反倒看著順眼:“正經掌勺的廚子,每月工錢五百文錢,每旬休一日,吃住都在監。”

 “初國子監食堂,你先從朝食做起,若能做出起,亦可調換去做暮食。其中種種細,等你進來了,我再與你說。”

 饒是孟桑早就做了心理預期,能讓宋七娘特意托人牽線、讓姜老頭撂下老臉去找好友幫忙的活計,必然不會差。

 可無論如何,也不曾料到每月竟有五百文錢。

 當朝從九品京的月俸不過一千五百文,雖說這是拋開了祿米、職田等等大頭收,單獨發的月俸,那也足夠普通一家三口的百姓每月花銷。

 而孟桑只需顧著自己的吃穿用度,加之國子監還包了吃喝,所以每月本花不到三百文,五百文的工錢于而言是綽綽有余。

 唯一中不足的是休假,每十日休息一日。不過若是在外頭酒樓食肆干活,恐怕一月都休不到一日,相較而言,這也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上司們盡力恤了。

 魏詢復又問道:“孟小娘子意下如何?”

 孟桑狠狠點了兩下頭,叉手行禮,笑道:“幸得魏老賞識,兒愿往,不知何時簽契?”

 “好個爽利郎,甚好!”魏詢心中一樁沉甸甸的包袱掀開,神松快許多,“給孟小娘子半日收拾細,明日辰初,老叟在務本坊國子監后門靜候,屆時再簽契書。”

 “對了,日后在一做活,孟小娘子不必這般客氣。”

 孟桑叉手,長喏一聲應下:“我曉得了。”

 掃了一眼外頭天,魏詢自知已在姜記食肆耗費了許多工夫,又快語代一番后,自行離去。

 -

 國子監食堂一事已定局,孟桑只覺得心下安穩許多。

 總算不用再擔心住與生計,等日子真正安頓下來,自個兒的錢袋子再攢下些銀錢,也好繼續去尋那未曾謀面的阿翁。

 孟桑與姜老頭通了個氣,想去將喜事告知宋七娘。待姜老頭點頭,又去后廚盛了一碗溫在灶上的糖醋排骨,提著食盒出門。

 等到了宋七娘住,門口雜役認出孟桑,二話不說,十分客氣地引孟桑進去。

 推開門,宋七娘坐在梳妝鏡前,已經完了傅、勻紅、畫眉這三步,正用指尖沾起一點纏枝銀盒中的嫣紅脂,上點注。

 看見孟桑過來,宋七娘半是驚訝半是欣喜,停下點了一半的:“好桑娘,怎麼現在來我這兒?”

 “你竟還帶著吃食上門?我聞聞看……”面上帶笑,深吸一口氣,“這麼香的豚味兒,酸甜可人,你快打開讓我嘗嘗!”

 孟桑忍俊不,忙攔下宋七娘染了紅脂的手:“七娘莫急,小心手上脂沾到別。”

 “那你快些!”宋七娘嗔怪,即便是畫了一半的人笑起來也是的,“今日要去程侍郎家作陪,他家的席面攏在一也比不上你這一小盤,可趕讓我嘗一口神仙滋味罷!”

 孟桑自到桌案邊將糖醋排骨取出來,親自喂給

 豚口,宋七娘掌贊道:“香!”

 礙于要赴宴,宋七娘僅用了三四塊便停下,十分收斂。然后又是漱口,又是取來香丸含著去除口中異味,前前后后忙活好一陣。

 孟桑隨意坐在一旁,看著宋七娘忙活,緩聲將國子監食堂以及白博士的事,細細與宋七娘說了。

 得知兩撥人撞到了一,宋七娘手中著花子,口中不停:“聽你說魏老起初神異樣,隨后才自然些,只怕是差點好心辦了壞事,讓他覺得你心思不正。幸好最終把話說清楚,沒有徒惹誤會,耽誤正經事。”

 孟桑擺了擺手:“本就是七娘善意相助,我尚且來不及謝你呢!即便是生出誤會,也不干七娘什麼事,只算有緣無分罷了。”

 宋七娘瞪過來:“你倒是心寬!要是沒過考校,四日后無可去、流落街頭,且看你是個什麼神!”

 而孟桑只顧著捻桌上的餞果子吃,賴聲道:“那就不管七娘怎麼呵斥,我也得拎著包袱來這兒,專門給七娘做吃食!可別再提那些不相干的外人,左右是他們自個兒腦子里頭不干凈,理他們作甚!”

 聞言,宋七娘只覺得又氣又好笑,恨恨地隔空了一下孟桑的額頭。

 說完喜事,孟桑不想耽擱宋七娘梳妝,自覺起告辭。

 離去前,特意要來筆墨紙硯,寫了五道吃食方子留給宋七娘,其中的每一道步驟都列得十分詳細。

 孟桑唉聲嘆氣道:“給七娘留些方子,省得我去國子監的時日久了,七娘便把我給忘了!”

 宋七娘哽住,這頭,原是諒自己貪食,卻總喜歡說些奇怪的話來,而且……

 頗有些恨鐵不鋼:“先前就想說你,天下廚子那麼多,能立足的那些庖廚憑借的就是方,你這麼輕巧就送出來四五道,傻不傻?”

 聞言,孟桑毫不在意:“無妨,我手里頭的方子多著呢。”

 而且再說了,會的這些本事,大多是上輩子從網上學來的。人家博主分時都沒收費,那不到萬不得已、窮困潦倒,自然不好拿出來隨意賣錢,否則總覺得過不去心里頭的坎。

 再者說了,無論庖廚,還是木工、繡娘等等的手藝活,如果一味藏著掖著,遲早會慢慢消失在歷史長河之中。食之一道,每人的悟都不同,只有多切磋技藝,才會百花齊放。

 踏著夕,孟桑在木樓下笑著揮手,揚聲道:“七娘,日后再見,莫要把我忘啦!”

 二樓欄邊,宋七娘一邊嘆氣,一邊跟著揮手告別,角悄悄地翹了起來。

 側,婢子揣著主子的神,輕聲道:“每回孟小娘子來,都知都很是開懷……”

 宋七娘瞥了婢子一眼,淡道:“桑娘心質樸,沒什麼彎彎繞繞的心思,誰瞧見都是歡喜的。”

 這世上人看待平康坊的子,誰眼中不帶著幾分旖旎?

 他們哪管你是北曲、中曲、南曲,哪管你是憑借才氣名滿長安的都知,還是北曲里頭靠為生的子?

 唯有孟桑,從頭回偶然相遇至今,雙目從來都十分澈凈,只當宋七娘是一位普普通通、熱衷佳肴的同好,無關其他風月。

 宋七娘目送孟桑離去的背影,抿起點好脂的菱,無聲笑了。

 桑娘,愿你平安喜樂,萬事順遂。

 我可還等著你的珍饈饌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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