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柏一向是旁人眼中的小神,眼下也是聽到一愣一愣的。
桑桑真是太“詐”了!
葉柏瞅著柱子將小攤收拾得整整齊齊,唯有孟桑跟前的爐子和油鍋沒,一時有些茫然。
是……還有什麼事?
孟桑看了眼天,環顧四周沒瞧見杜昉和謝青章的影,只當是對方有事耽擱了。
雖只見了幾面,但孟桑能看出謝青章是個言出必行之人,可靠得很。
現今還未來,想必是被什麼事耽擱了,再等等便是。
左右干坐著無趣,孟桑起活絡筋骨,毫不顧忌儀態地展四肢,隨口問葉柏:“對了,阿柏,你出也不低,緣何這般欽慕謝司業?”
聽到此問,葉柏立馬將方才心中疑悉數丟開,雙手負在后,一本正經地給孟桑說起《謝司業的輝煌二三事》。
葉柏前半段那些夸相貌、格之類的話,孟桑雖然覺著對方說得也對,但并未有什麼實。可等到葉柏夸贊“謝司業不靠門蔭,參加科舉,且主提議糊名,是堂堂正正的年進士”時,孟桑倒是油然生出欽佩了。
無他,門蔭于本朝員子弟而言,是最為快捷舒適的朝途徑。而參與科舉的學子,即便考上了進士,還要面臨漫長的待選,為之路很是不易。
如此大趨勢下,這位謝司業還能毅然決然以科舉取士,確實有幾分風骨。
忽而,有一道包含笑意的聲音傳來。
“修遠啊,原來你這般葉相公家的小郎君喜?聽聽這夸贊之詞,嘖嘖,老叟我替你臉熱。”
孟桑循聲去,就瞧見謝青章手里拎著食盒,正與一位老叟從偏門出來。稍稍揚眉,一眼認出老叟正是不久前深夜來到食堂,品嘗過賽螃蟹的沈博士。
一旁的葉柏見了謝青章,先是一喜,旋即就察覺自己一番天花墜的夸贊,盡數被正主兒聽見了!
他一張白凈小臉陡然漲得通紅,頗有些無地自容,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
孟桑瞥了一眼臉紅的葉柏,憋住笑,上前見禮:“見過謝司業、沈博士。”
此言一出,謝青章一愣,不由自主向側,沈道抿出一抹尷尬又得的笑來,而柱子與葉柏趕忙行禮時,不約而同地小聲提點。
“師父/桑桑,此乃沈祭酒!”
孟桑也愣住了:“可上回不是……”
話說到一半,孟桑依稀記起當時形,好像當時是先為主以為對方是哪一學的博士?
終于反應過來,尷尬地笑了兩聲,連忙致歉。
此時,沈道二人也走到了小攤前。
沈道擺了擺手,沒放在心上,儒雅道:“彼時老叟也未曾道明份,并非是你的過錯。”
他好奇地看著蓋得嚴實的油鍋,笑道:“不知孟郎今日做了什麼味吃食?”
見對方既然不計較,孟桑坦然許多,坐下干活:“是一道名為香的小食。”
在孟桑炸柳時,葉柏難得顯局促神態,又想跟謝青章說話,又有些臉熱于方才那一大頓夸贊。
謝青章眼中閃過笑意,將食盒遞給從正門趕來的杜昉后,半蹲下來,與葉柏視線齊平。
他溫聲問道:“中秋時去葉相公故居拜訪,未曾見到葉監生,不知子可好些了?”
葉柏不由自主地直腰板,嗓門很是響亮:“好多了,多謝謝司業關懷。現如今食堂有了桑……有了孟郎,吃食可口味,再不會出現先前那種事。”
謝青章角微微翹起,繼續問了葉柏一些旁的。
正在炸香的孟桑余掃見此景,不免生出些許訝異。
沒想到謝司業瞧上去清清冷冷的子,竟然曉得孩的,自發蹲下與阿柏說話,且語氣溫、眉眼和,仿若高山頂峰的冰雪忽然化作春日暖流。
孟桑半垂下眼簾,掩住邊笑意,將炸好的香一分為二,分別遞給沈道與謝青章。隨后收拾了小爐,再度與沈道等人見過禮,這才領著柱子和葉柏回食堂。
遠遠地,有對談聲傳來。
“桑桑,你分明與監生們說了香已經炸完,怎麼會又藏起來一份?你是不是曉得謝司業會來?”
年輕郎活潑輕快的嗓音傳來:“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我覺著一定是你特意安排的,謝謝桑桑,我今日好歡喜。”
晚風溫地將一大一小的聲音送來,留在原的謝青章眉眼越發和,角上揚些許,全然沒有被人“下套”的惱怒,抬手要去竹簽。
孟郎做的吃食啊,的確很香……
一旁,沈道手里捧著香,并不顧及在大街上,直接就了一開吃。
解了饞,沈道這才沖著謝青章笑道:“修遠,走吧,說好今日去見你阿娘。”
“哎呀,昭寧若是見了這炸,必然心生歡喜!”
聞言,謝青章角平,握著手中溫燙的油紙包,不聲地將想要竹簽子的手收回,眉眼淡淡地請沈道上馬車。
守在一側的杜昉,瞧見謝青章那抬起又放下的右手,有些費解地歪頭,趕忙去駕車。
難道阿郎方才是想嘗一嘗這吃食?
嗯……應當不會,攏共就這一份,阿郎總不能是想跟長公主殿下搶的。
-
國子監,孟桑三人推著小車回到食堂,剛進院子就聽見食堂里頭熱鬧極了。
“唉,這紅燒怎麼又沒了……”
“我這還沒嘗盡興呢,趕讓庖廚再做些來!”
接著傳來的是雜役們充滿歉意的聲音。
“諸位監生,今日已是多備下許多紅燒了,許多監生更是來領了第二碗,乃至第三碗,眼下著實是沒了……”
“后日!后日食堂一定再多備下些!”
孟桑三人先將裝了一干件的小車推到墻邊,隨后進了食堂大門。
站在打菜與雜役爭執的監生之中,不但有往日孟桑眼的,也有許多面生的。他們鬧了一番,最后只能無奈離去,口中不斷回味著紅燒的妙滋味。
“哼,后日我必定要再早些來食堂,怎麼說也得用個兩碗!”
“陳兄,私以為這食堂的紅燒、香,都很不錯,今日另外兩道時蔬也做得可圈可點,想必平日朝食、暮食不差。不若咱們明日朝食也來食堂?省得日日還得早起去外頭,平白多走許多路!”
有常來食堂監生聽了,笑道:“明日朝食說是一道新粥品,不過兩位同窗安心,咱們食堂新來的孟師傅,做的新鮮吃食就沒有一個不可口的!”
國子學監生狐疑道:“是嗎?這位同窗不若細說說……”
“……”
孟桑三人往后廚走的一小段路上,聽見許多類似對談,面上笑意愈濃。
正在食堂里巡視的許平看見孟桑,連忙走近,從懷中掏出一疊名單。
“孟師傅,這是我們擬好的單子,一日兩人負責督促監生們歸還碗碟。你且放心,我們必將此事辦得妥妥帖帖。”
孟桑接過,毫不遲疑地收下,環顧四周,笑道:“此事由許監生你們來辦,我們食堂可安心許多了。”
許平神認真:“孟郎言重了,這是我們補償食堂所應做的。”
周圍,常來食堂的監生們吃完后,乖乖端著木托盤去大門口。而其中不乏剛被引來食堂的監生,他們正撒手不管,就瞧見許多監生在還碗碟,一時皺眉。
往日不曾來過食堂,莫非這是什麼默認要守的規矩?
旁邊桌案坐著的是薛恒,見狀,義正辭嚴道:“食堂都是要監生送還碗碟的,你不曉得?”
那太學監生躊躇:“可這不是雜役做的活……”
話音未落,就被薛恒打斷。
他出很是不可思議的目,瞧這位太學監生仿佛是在瞧什麼妖魔:“來食堂居然不自己送還碗盤?我們都這麼做了,難道國子學、太學還比不過我們其他四學的嗎?”
此言一出,太學監生被激,作略生地端起木托盤,雄赳赳氣昂昂地往門口去了:“這有何難?既來了食堂,自當守此地規矩,我等君子必不會退。”
在其后,薛恒無聲笑了,眼底盡是得意。
類似的事兒還發生在食堂各,許平等監生花招百出,激將法、以退為進、吹捧對方……竟然真就讓國子學、太學那些監生學著周遭人的樣子,將碗碟送至了大門口。
孟桑將此此景納眼簾,眉眼彎彎地領著葉柏去后廚,灶上特意溫著三人份的暮食,就等著他們回來用呢。
夕西下,孟桑等人聚在小院之中,吃著熱騰騰的飯菜,笑著說話。
這一日,便在孟桑笑瞇瞇打趣葉柏,小郎君既郁悶又欣喜地反駁,柱子向阿蘭等人繪聲繪地描述擺攤景中,慢慢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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