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確實還真的有意思的。
孟桑沒心沒肺地“嘿嘿”笑了兩聲,沒來得及挪走的視線恰好與謝青章對上。
大大方方出一個笑容,頷首致意,隨后繼續低頭干活。
食堂外,天還著,細雨微風。而郎那一瞬的笑,恍若最明亮的日,暖意人。
不遠,謝青章怔了怔,無聲地勾起角,低下頭,繼續與灌湯包斗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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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堂,田肅面無表地坐在桌案前,聽著周圍此起彼伏的夸贊聲,心中罵罵咧咧。
就最后一日,明日就開始放授假了,為何許子津這詐小人還不放過他!
“今早這個灌湯包,嘖,里頭那豚湯可太香了。看我這舌頭,真真是燙紅了也不舍得丟,你說怎麼就這麼味呢?”薛恒一番話說得抑揚頓挫。
許平跟著接上:“實不相瞞,我今早吃這灌湯包前,還在回味昨天那紅螯蝦蓋飯的滋味。那紅螯蝦的外殼都被剝掉,只余蝦,混著湯,鮮香麻辣,每一口都讓人神魂顛倒。”
有其他人應聲:“是極,白飯吸飽了鮮辣湯,配著滿滿的紅螯蝦,用著忒爽快!”
田肅滿臉都是“冷漠”二字,眼底深寫滿“痛苦”。
哼!不就是紅螯蝦嗎?
圣上定然也賜了一份給他們家,阿翁和阿娘最是疼他,必定還養在那兒,等他家去再吃。
他……
他們家的庖廚不及孟廚娘,做出來的紅螯蝦一定沒有許平他們所說這麼好吃啊!
田肅那心揪起,生平頭一回生出后悔之,只恨當初一時失言、后來又,否則早就能嘗到孟廚娘的手藝了。
悔不當初啊!
側前方不遠,許平表面在與旁人說笑,實則暗中留意田肅的神變化,眼中閃過了然與篤定。
看來,田臺元快要經不住了。
不能再這樣一步步,得讓田臺元在十五日的授假中緩一緩。等到眾監生回監,他就可以開始收網。
許平不聲地移開視線,繼續與薛恒等人閑談。
待到今日負責早課的博士來了,眾人才紛紛回到各自桌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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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堂,魏詢與孟桑等人正在說著授假的事。
一般而言,授假為十五日,而對于一些家離著遠的監生,監也會放寬至三十日。即便如此,還是有數幾個明年要參加科舉的監生留下,專心溫習課業。
也因此,食堂需要在初一至十五期間,為他們供應吃食。
現如今,朝食與暮食的菜單子基本列好,每十日一次換,期間不會有重復樣式。而孟桑會據季節變化,時不時調整,間或用適應當季的新菜式去替換舊的,又或者將眾人已經吃膩的撤下,偶爾換換新口味。
五名徒弟中,文高、陳達、紀山已經能各自應付菜單上的菜式,阿蘭也能做出一小半簡單些的,無須孟桑事事親力親為。
魏詢說完要代的,又將八月的工錢都發下去,方才板著臉道:“行了,授假期間來食堂的監生,我也不拘著大家。只要你們做好自己那幾日的活計,不出差錯,其他時候也不一直在食堂守著。”
“都散了吧。”
一錘定音,眾人背著自己是哪幾日要來食堂干活,散去做事。
孟桑亦在其中,盯著紀廚子、陳廚子將今日暮食做好,又親自做了兩道吃食并員暮食之中,還叮囑了文廚子、阿蘭有關朝食的事,隨后便款款拎著的小布包,單肩背著輔料小木箱,口中哼著小調,明正大地提早離開。
乖乖,這可是十五日的帶薪假期哎……就算要扣掉其中需要來食堂當值的五日,那也是十日大長假!
忒爽!
孟桑出了國子監,直奔鋪子買。
鋪子賣的是整只,孟桑琢磨了一下,還是買了兩只整只回來,準備留下和翅來做炸,剩下的悉數剁了,做紅燒塊。
買了,一路往平康坊而去。
到宋七娘宅子門前時,阿奇已經早早候在那兒。
他一見到孟桑,臉上立馬掛上笑意,熱絡地接過孟桑手上的兩只和輔料箱子。
如從前一般,阿奇引著孟桑從蔽小道進去,一路往宋七娘的獨棟小樓走。
阿奇笑道:“自打七娘得了口信,今個兒一整日都在等著孟小娘子來了,真真是眼穿。”
孟桑也笑:“怕不是等我這個人,是等我來給做的吃食。”
阿奇搖頭:“怎會呢,七娘平日總念叨孟小娘子,恨不得日日去您那兒宿著呢。”
兩人說說笑笑,來到二樓,而宋七娘正等在里頭,面上妝容才弄了一半。
一看孟桑來了,宋七娘花鈿也顧不上了,火急火燎地接過左胳膊上的小布包:“東西給我,你趕去庖屋。許久沒嘗過你現做的吃食,我饞得不行!”
孟桑失笑,任憑宋七娘拿過布包,并朝著阿奇眨了眨右眼,又笑著舉高雙手被宋七娘推出屋,由阿奇領著往庖屋去。
先前也用過幾次宋七娘這兒的庖屋,倒還算悉,加之有臉的仆役幫忙,做起事來快得很。
做炸,腌制之前得在洗凈的、翅上些,方便味。添調配好的香料、姜末、蒜泥等,抓勻后擱到一旁腌制。
這時,孟桑轉而著手做紅燒塊。先將焯水,起鍋倒油炒香料,倒洗凈的塊,炒香后放姜片、蒜末、干辣椒、醬等輔料,最后加水燜煮。
這一邊剛蓋上鍋蓋,另一邊翅已經腌足了時辰。可以撇去上頭輔料,先裹上面,在清水里飛快過一遍,隨后再放面盆里裹嚴實,即可進油鍋里炸兩次,撒上調配好的香料就能吃。
就這兩道菜,孟桑是來來回回忙活半天,才折騰完。親自將吃食裝仆役端來的瓷盤、瓷碗之中,回了宋七娘的小樓。
進了屋,宋七娘已經是全副妝容待著,瞧著位笑意不達眼底的明艷人。而如此佳人,一聞著漸漸濃郁的香味,是什麼儀態都裝不出來了,忙不迭催著婢子快些布置。
吃食上桌,宋七娘立馬占據了桌案一角,手就往炸而去。
孟桑做炸時,是算準了時辰的。如今這炸尚還熱乎著,與剛出油鍋時相差不多。
經過炸制,外皮呈現人的金黃。指腹靠近時,能約到熱氣暗暗往外涌。
顧不得燙手,宋七娘直接手抓來一,沒耐心地吹上兩口氣,就急急忙忙咬下一大口。
細微“咔嚓”聲中,脆皮被咬開,出里頭鮮,有許隨著撕咬溢出。外皮脆、,再加上特制的香料,吃著讓人罷不能。
等孟桑慢慢悠悠啃完一翅時,對面的宋七娘已經第三次沖著炸手。
孟桑無奈:“慢些,我又不跟你搶!”
果然炸的魅力,幾乎沒什麼人能抵抗。
見宋七娘面上出饜足之,孟桑笑著搖頭,了手,去嘗那道紅燒塊。
這回便是和炸完全不同的口了。塊的上頭掛著一層醬,口須得先吮一吮,然后再上牙齒和舌頭開咬。
皮溜溜的,單獨扯下吃了,還能到一嚼勁。而里頭的燉至味,那鮮滋味和炸各有千秋,一點也不干柴。
因著里頭添了許干辣椒,吃時還帶著微微辣勁兒,更為開胃。
“唔——這塊也很香!不愧是小桑兒親手做的吃食,就是比外頭什麼泰樓、祥云樓的要味!”
宋七娘左手抓著炸,右手執筷夾紅燒塊,一碗水端得極平,左擁右抱好不樂哉。
看著這兒模樣,孟桑“噗嗤”一聲笑了:“七娘,你還是注意些,妝容都有些花了!”
宋七娘毫不在意:“這有什麼要的?最多不過是待會兒漱口含了香,再重新上一遍妝。都知嘛,拿喬拿喬,還能多賺些賞銀,丁點不虧!”
孟桑拿沒法子,索專心用佳肴。
宋七娘吃著正香,忽而記起一事:“對了,你那阿翁尋得如何?”
聞言,孟桑便將如何機緣巧合讓謝青章幫忙的事,言簡意賅地說了。
末了,又補了一句:“今日謝司業來告知了我這事進展,說是京中裴姓員已經查完,一家都不是。他會派人再將外任、已故或者……犯了事的裴家都查一查,如此定能得個結果了。”
宋七娘點頭,吮了一口塊上的醬:“都說這位昭寧長公主獨子做事細致、沉穩,也是出了名的不近風月,你得他庇護,不必擔心會有什麼糟心事,只管給長公主做吃食即可。”
孟桑深以為然:“我也是這般想的,明日就得去長公主府上呢。”
說罷,孟桑又問:“對了,重節前一日,九月初八,你可有空陪我去一趟城外的凈寺?”
宋七娘蹙眉:“恐怕不,我那日得去寧侍郎府上作陪。哎,你又不信神佛,去凈寺作甚?”
“我以前聽阿娘說過,每年九月初八都會去凈寺禮佛,”孟桑嘆了一聲,“剛來長安時我就去問過,只可惜是人非,無人記得有一位裴姓郎。”
宋七娘不解,若有所思:“每年九月初八都去?莫非是你阿娘的生辰,或者是什麼人的忌日?”
孟桑搖頭:“我阿娘不過生辰,我和阿耶誰都不曉生辰是什麼時候。”
“至于九月初八,我阿娘每每提起這個日子,面都很不好看,又是去寺廟禮佛,想來是誰的忌日罷。”
正好吃完,孟桑擱下碗筷,笑道:“你不能一同去也無妨,我一人過去就是,正好樂得清凈。”
宋七娘正在漱口,聞言立馬含含糊糊地“罵”了一聲“小桑兒忒煩人”。
見狀,孟桑只管笑,余掃過桌案上余下的一時,不暗自憾。
這麼味的吃食,阿柏是嘗不到嘍!
也不曉得他今日歸家,可還習慣家中的吃食?
可聽柱子提起過,這葉相公最不重口腹之,于吃食上忒古板!
可憐的小郎君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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